荼毒儿头也不抬，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呵呵，阿毒……”徐菲菲傻笑，指间的力道不减反增，孩子的脸顿时红红一片。

“……”

荼毒儿默，抬起头，一双眼，凉凉地瞧着她，唇畔轻扬，似在笑着，却给人一股阴邪的味道，其下之意。不言而喻……

徐菲菲见好就收，呵呵松了手，下一秒，却突然抱住她，脸深深地埋进其颈项间，低声叹息，“我们家阿毒，现在怎么成了胆小鬼。”

胆小鬼？

她……吗？

荼毒儿笑，轻拍着怀里的大龄问题儿童，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她的面容极为模糊，所以，连表情，都变得不甚真切，像极了索菲尔格笔下的油画，色彩斑斓而艳丽，线条繁密而冗杂，混合成一团，却猜不透其中的意境。

她说，“关于他，你又知道多少呢？”

“至少，裴烬归国回来到现在，就没有干过一桩对不起你的事儿！老娘手下的狗仔一个个可都不是吃干饭的！你信不过他，难道还信不过我？！”

若非深知好友虽爱挖人隐私，却从不干涉人的私生活，荼毒儿真的会以为她收了裴烬什么好处，竟然能够令其忽略原则，破天荒地，劝她回头？

可惜，她跟裴烬之间，根本就不是信不信得过的问题，而是……

……——

——……

“老婆……”

一声轻唤，打断了荼毒儿的思绪，吧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右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款低调大方的婚戒，不动声色地，昭示着男人的已婚身份。

反射着酒瓶斑斓的光泽，倒映进她的瞳孔之中，隐隐，刺痛她的眼！

几乎是眨眼之间，荼毒儿便反应了过来，抬起脸，平静地看着对方，礼貌地，弯起唇，牵出一贯职业化的微笑，“先生，请问要点什么？”

利弈城局促不安的对上她坦然的目光，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清亮如许，不含半分杂质，可再往深处看，却是茫茫一片，淡淡地白，白到近乎虚无，什么也没有。

虽说是第二次见他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模样，但她仍很不习惯，不知是以前那个扯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利弈城在她心里刻了底，还是，从头到尾，她仅仅当他是一位有过寥寥印象的路人。

亲近时，可以很亲近，冷淡时，可以很冷淡，就像喝水般自然。

“点什么？”徐菲菲冷哼一声，五指粗暴地扯住利弈城颈下的领带，撒酒疯，喝道，“点个屁！老娘的酒从来不卖给卖妻求财的畜生，你他妈现在就给老娘滚出去！”

利弈城脸色白了白，紧锁的眉宇间不觉闪过一抹愠色，灯光忽然暗了下来，再闪烁时，音乐已变换了节奏，很多原本在座位上的人纷纷涌进舞池，扭动着腰肢，或热烈，或颓废，或高亢，或淡漠，荼毒儿待在吧台里，眼底似有隐约的笑意，如同黑夜衍生的精灵，即便是浅浅的微笑着，并未搔首弄姿，却带着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魅惑，无端，荡人心魄。

原来，她竟是这般美……

为什么，自己到现在才发现，是她刻意遮掩锋芒，还是，他压根就没有注意过，关心过，在乎过，娶进来的是筹码，还是人。

甚至，是他法律上名义上的妻！

“见过不要脸的，但像你这样不要脸的老娘生平还是头一次见！怎么，现在终于知道我们家阿毒的好了，想要来个浪子回头金不换，演一出破镜重圆的狗血言情剧？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玩意儿！”

徐菲菲最后一个字音拖得极长，妩媚动人的脸，笑得极为嚣张，涂得鲜红的嘴唇，妖娆的，仿佛随时会滴出血来，艳丽之极。

利弈城任由她满口尖酸的挖苦嘲讽，神色沉郁，但却分毫没有要离开的意向，相反，还要了一杯“秋夜蓝湖”，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那一双纤白灵巧的素手上，当看到对方右手的无名指上，一圈淡淡的戒痕时，胸口蓦然一痛！

往事如黑色潮水般，哗啦，瞬间，倾覆了他的整个世界。

“老公，你的结婚戒指呢？不是一直都戴在手上的吗？”

“妈，您想说什么我大致明白了。但我是我，我母亲是我母亲，如果您想我像我母亲一样宽容大度，守着个冷冰冰的正妻位置，容忍丈夫在外面拈花惹草乱播种，很抱歉，我不能！还有，妈，您别忘了，当年是谁不惜一切代价救回了濒临破产的利家，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钱我可以给，但绝不可能跟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

“狗男女！”

“是我瞎了眼。”

“……”

“……”

瞎了眼的，从来就不是她！

好在，他及时醒悟，现在弥补，应该为时不晚。毕竟，她曾经对他百般依从，若是她真的冷血无情，又怎么会不惜得罪冷千山也要救自己？

阿毒，定然还是爱他的……

想到这，利弈城心情不由变好了些，看向阿毒的眼神里愈发添了许柔意，不慌不忙，将事先预备好的沙田区旧城开发权的转让合同递到她面前，勾起唇，微笑，仿佛置身于谈判桌上，自信从容，气度不凡。

又像是期末考试考了一百分得了大红奖状的孩子，迫切需要得到大人的认可跟表扬！

要知道，他可以特地派人打听过的，阿毒近来为这份合同忙得焦头烂额，要是他主动给她的话，她自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