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停驻在白木村的那支鬼子偏师中,村上植野倒在了突围的路上,坂口副官也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唯有洪英仁一人,现下还能完好无损的跪在山県良平面前,做出一副涕泗横流的认罪模样,岂非正是最好的说明?
尽管当时的洪英仁确实做出了阴奉阳违的举措,并没有去执行坂口副官最后下达的殿后任务。
但当时如坂口副官这样的知情人现在却全都已经死去,洪英仁麾下同样幸存的伪军又没法清楚太多内情,可以说,当时的秘密早就已经成了独属于洪英仁一人知晓的秘闻。
只要他自己不说,山県良平又哪里会知晓洪英仁当时的心理活动?
这也是走小路成功突围以后,洪英仁敢于率领残存伪军回到阳城县的缘由。
更不用说,后来发现了小兴庄失守,从火海中抢下了一座小仓库的洪英仁,还能算是有功之人呢,山県良平又如何能够将他处置?
山県良平的暴怒,便正说明了他并不会将洪英仁如何。
洪英仁当然也明白一点,既然已经明白自己的安全早就已得了保障,洪英仁便乐得陪山県良平演戏。
面子能值几个钱?
只要能哄了山県太君开心,荣华富贵才不会从自己的手中溜走。
果然,在痛骂一番后,终于消了几分气的山県良平,神态中已没有了初始的狰狞。
他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中,俯视着跪在地上,额头满是冷汗的洪英仁,面无表情的说道,“好了,站起来吧。”
“站起来。”洪英仁还想再表表忠心,山県良平却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
只是冷冷盯住了洪英仁的眼睛,让浑身都不自在的洪英仁,最终只得悻悻的站起了身。
“村上君的事情,你回头再给我写份报告。”山県良平瞧着洪英仁小心翼翼的样子,忽的失了再与他废话的心情,只是冷声说道,“现在,我有个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做。”
“只要皇军吩咐,小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听到山県良平的话后,洪英仁急忙表态,举起一只拳头赌咒起来。
山県良平却只是无所谓的挥了挥手,制止了洪英仁的后续言语。
这种话他已经听得多了,但伪军就像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巴,从来都没有让他真正满意过。
因此,山県良平交给伪军的任务从来都不会太难。
在他看来,与其让这些支那人出手坏事,倒不如叫帝国军人自己辛苦一二,以此来保证最后的成果。
所以,山県了片这一回要分配给洪英仁的,当然也不是什么过难的工作。
“督造炮楼。”
山県良平看了洪英仁一眼,说道,“小兴庄的重要程度你也知道,虽然那儿已经被青阳山的土八路们变成了废墟,可皇军却绝不会放弃那儿。”
“我要你带一个营的皇协军过去,监督民夫重新建造起新的碉堡炮楼。”
山県良平沉声道,“小兴庄是对抗青阳山的最前线,我只给你半个月的时间。”
“啊?半个月?”洪英仁一听就着了急,他连忙开口,想要从山県良平这里再多争取几天时间。
半个月的时间建造起包括小兴庄据点、小兴庄炮楼等一系列工事,终究还是太紧张了一些。
可山県良平却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只是轻轻瞪了洪英仁一眼,便叫他不敢废话。
赶忙立正站好,冲着山県良平打起了包票,“太君放心,半个月内,我保证让小兴庄恢复如初!”
说罢,见山県良平已有了送客之意,洪英仁赶忙快步离开。
他先是感慨了几分自己大难不死的幸运,随即便将心思全数放在了此回小兴庄炮楼的建造工程上。
这可是鬼子的工程,所谓的民夫当然不会主动过来。
依照以往的经验,如果民夫不足,便是自己和伪军,也有可能要在鬼子的饬令下加入到建造工作中去。
这一回的工期太赶,山県良平又不愿自己出力,因此,在考虑一二后,他的眼神一冷,立即便打定了主意。
快步回到伪军营区后,洪英仁迅速点了一个营的兵力上街。
在得到洪英仁的嘱咐以后,这些伪军全都子丨弹丨上膛,露出凶神恶煞的模样。
他们接下来要做的工作只有一个,抓壮丁!
因为鬼子抓壮丁的行为,阳城县里变得一片鸡飞狗跳。
无论街头巷尾,全都是全副武装的伪军,态度强硬的将见到的青壮年抓起,全数拉到小兴庄炮楼的修建工地上。
山県良平只给了洪英仁半个月的时间。
因着上次在白木村临阵逃跑的事情,洪英仁急需做出一番成绩来讨好山県良平。
这一回的修筑任务,便被洪英仁当成了表演自身忠诚的最好舞台,从先期的抓捕劳工壮丁,到随后的赶工修建,洪英仁可谓是拿出了吃奶的力气,给麾下伪军们下达了不止一道死命令。
洪英仁的这一连串动作,使得阳城县里人人自危,许多人都不敢出门。
但紧闭的房门,又哪里能够拦得住凶神恶煞伪军士兵?
仗势欺人可谓是伪军的天赋,尤其这一回还是得了山県良平的安顿,算是拿了把尚方宝剑在手,对伪军来说就更加的无所顾忌起来。
城里城外乱成了一片,随着越来越多的壮劳力被输送到小兴庄去,原本紧赶的工期似也终于有了些许余地,让洪英仁的心中总算得了些许的安慰。
他再次下达命令,要伪军尽可能的抓捕足够多的壮丁回来。
这些壮丁无论是为了此次的炮楼修建工程,又或是随后对于保安团的兵力补充,都是不可或缺的宝贵资源。
毕竟,指望周边百姓为了钱粮主动投靠伪军,早就被证实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可尽管如此,但至少,在阳城县里却仍然有一个地方,并没有被洪英仁的抓壮丁大军盯上。
——那就是阳城火车站。
这年头能坐得起火车的即便不是权贵富豪,家中也都略微有些财产。
这些人里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牵扯出同鬼子高官的关系,洪英仁曾今吃过大亏,自是不愿往火车站去触这个眉头。
反正,阳城县内外那样多的地方,再加上周边几个村子,难道还会少得了青壮劳力不成?
这一天,正是这处被洪英仁选择性放弃的阳城县火车站,地下党阳城县情报站站长、城里的方城方老板,却意外的出现在了出站口的位置。
方城手里拿了个硬纸板写的牌子,其上用英文写了个名字。
很显然,他是过来接站的。
“嘀——”
汽笛声响,从站台内一直传出站外,是火车进站的声音。
方城知道,这班火车该是自己要接的人所搭乘,立时便打起精神,将手上的硬纸板又高高举起了几分。
过了片刻之后,便是大片人潮自车站涌出。
方城并不认识自己要接的人,但他知道自己要接的是一位外国人。
一位外国人,在这小小的阳城县火车站里,可谓是显眼的很了。
方城伸直脖子,翘首往出站的人群中找去。
没过一会儿,他便瞧见了一位身穿黑色西装,带着文明礼貌的外国中年人。
硬纸板上写的,是“尼尔.奥尔科特”的字样。
方城瞧见不远处的外国中年人一直在四处打量,似是在找人的模样,于是便试探性的喊了一句,“是奥尔科特先生吗?”
方城的问话,将外国中年人的目光吸引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