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血战,两个团全都减员严重,可就在急需增援的当下,却不时的从后方一次次传回这样的消息来,又如何能不叫人心中发怨?
陆思年看着公孙航手里捏着的那纸电文,目光里的阴沉几乎要浓到化不开。
几乎,都能滴出了水来……
九月二十四日这天,原定于下午六时出击支援团城口战事的后方援军,却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一度从下午六时推迟到了八时,又推迟到了二十五日凌晨。
可到了过了凌晨以后,团城口前线的中国守军没能等来后方援军出击的电文,却等到了鬼子再次趁夜大举进攻的炮火声。
固守阵地,援军明日一早必至。
援军的出击时间,又被拖到了第二天。
面对鬼子再次发起的大规模攻势,团城口前线守军即便心中油怨,却依然还得强打精神,拖起经过连日血战早就疲累不堪的身躯,继续与眼前的侵略者做一场殊死血战。
难道,他们就没有想过后退吗?
或许是想过的,但他们更知道守土卫国之重要性,更知道身为军人的他们就算最终全数战死沙场,也绝不能在侵略者面前后撤一步。
这是职责所在,身为国家军人的职责。
整个团城口前线再次的打成了一片,激烈的枪炮声从各处阵地上响起,死亡与牺牲,也同样继续在前线的每一处阵地上发生着。
唯一例外的,或许就是陆团所在的阳津陂高地了吧?
山下鬼子的炮兵阵地已经被安国等人炸成了一片废墟,就连他们的指挥官稻本大致也叫安国一颗子丨弹丨送回了老家,眼下那把原属于稻本大致的佐官指挥刀,不就正静静的躺在陆团团长陆思年的眼前么?
山下的稻本大队因着指挥官的身亡,此时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指挥体系已然生了混乱的原稻本大队,此时就算有他们联队长新指认的新任大队长,却也难以在短时间里发挥全部的战力出来。
他们需要调整。
就看明日一早,是鬼子那边先调整好自己的状态,配合再次从后面增调上来的援军发起一场针对陆团阵地的复仇之战,又或是陆团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己方援军,对山下的鬼子兵发起一轮绝地的大反攻来。
一切,都只看明日……
果然,第二天一早清晨六点不到,山下的鬼子针对陆团阵地的攻势终于再次打响!
鬼子这回可是发了狠,昨日里发生在己方阵地上的两件事情,就像是一击重重的耳光狠狠打在了所有鬼子的面上,让这些高傲的“帝国军人”个个恨不得立即切腹自尽以谢天皇陛下。
新任的大队长石田悠真在未能追上安国等人的踪迹以后,回去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将那名鬼子哨兵班长与他的六名属下全部处决。
原本还想要了那名炮兵中队长松岛的性命,丢了手头所有重炮的罪名,已足以叫松岛中队长和他手下的士兵死上数十回的了。
只是最终碍于手下将官的求情,考虑到自己刚刚担任大队长根基不稳,石田悠真这才放过了松岛这个和他早有旧怨的炮兵中队长,却转而给了松岛另外的一个任务。
又或者说,是给了松岛一条用以赎罪的道路。
在石田悠真的命令下,松岛悠真和他手下的军士们今日将担任起首攻陆团高地的任务,以决死队的身份冲杀在鬼子进攻队伍的最前列。
让一群训练有素的炮兵去做步兵的工作,还要让这些炮兵去做只有精锐步兵才做得到的冲阵任务,这样的决定无论怎么瞧都是要叫松岛和他手下的军士们上赶着凑到中国人的枪口下去送死。
只是在石田悠真已然绕过了松岛一条性命的前提下,包括松岛在内的众人却不敢再多说些什么话。
鬼子军营里的军规条令极为严苛,再加上石田新官上任三把火,在这新生的石田大队里,军官们可不想让石田烧起的火点到自己的身上。
只能期望山松岛和他的军士们能像他们善于玩炮的本领一样,同样表现出他们在步兵战法上的不俗本事来。
只是,这可能吗?{瓜子.
松岛和他的军士们都是炮兵出身,他们平日里所做的训练和学习,也都是为了如何将手上的炮弹打得更为精准而服务。
虽说他们同样也会扛枪开枪,可比起步兵中队的鬼子来说,他们手头的本领确实要差了不止一筹。
只是眼下,面对石田悠真的强硬态度,他们就算心中再有不愿不甘,又还能说些什么反驳的话语出来呢?
谁叫他们自己那么不小心,叫该死的支那特工混到了己方营地里,不仅叫那些该死的支那人炸掉了自己所有的大炮,更是让他们得了机会枪杀了自己这边的大队长稻本大致!
就算稻本大致的死也有卫兵们护卫不周的原因在,但究其根本,却依然和他们炮兵中队脱不开关系。
如今手里既然已没有了炮,那就索性真将自己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步兵罢!
就当是用自己和自己这些弟兄的性命,替天皇陛下尽了忠!
当然了,对安国与陆团战士们来说,他们当然不会知道发生在鬼子军营里的这些龌龊事儿。
他们只看到在今日的鬼子冲锋队伍前头,忽的又多了数百名只着军装的里衬,个个将衬衣袖子高高挽起,更在脑门上绑起一条白色布袋的古怪队伍。
“小鬼子这是死了大队长,给他们大队长披麻戴孝呢!”
陆团战士虽说已经与鬼子那边打了许多次仗,可鬼子使出玉碎的劲头用出敢死队来打前阵,还是陆团战士们前所未见的。
毕竟以鬼子心里素来就有的高傲,面对中国守军所驻守的阵地山头,就算让他们一时受阻于前,他们也绝不屑于使出这种最后、也是他们心里最为荣耀的进攻手段来!
今日若不是那炮兵中队长松岛犯了死罪,急于拿下陆团所守的阳津陂高地替自己正名翻身,恐怕也绝不会有着一个中队的炮兵挺身在前,担下这决死冲阵的工作。
松岛中队的奇怪打扮,让山上驻守的陆团战士心里个个起了嘀咕。
这些小鬼子,他们是在做什么呢?
范三娃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他在瞧了眼鬼子那里的打扮,又瞧见鬼子们脑上顶着的白色布带以后,忽然记起了他们村子里有人送葬时的模样装扮。
再想起昨日里他们这些人在鬼子阵地里做下的事情,范三娃眼睛一亮,就好似已经看到到了事情的真相一样,看着山下的鬼子兵大笑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范三娃的大笑声提醒了阵地上的众人,战士们将鬼子的模样与记忆中的丧葬队伍一相比较,发现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白色的衬衣,白色的额上绑带,就差手里再拿一根白色的哭丧棒了!
唐英看着山下的鬼子摇起了头,叹着气说道,“戴着孝还要跑上来冲锋陷阵,也算是难为了这些小鬼子。”
众人听了唐英的话,又发出一阵畅快的哄笑声。
“你们看见没,鬼子戴的孝和咱们是不一样的。也不知道鬼子那边是什么风俗,还要把他们的膏药旗也顶在脑门上头!”
陈喜子也咧着嘴应声笑道,笑过之后却又使劲的吸了几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