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啊？稿子写得好、我们做编辑的选上去不行吗？”

“开玩笑，你以为你是主编啊？你这里过关了，还有张经理，再上面是于部长、郝部长，最后还有李书记，层层把关，天罗地网哪。”

“嗯。”

姚正胜看了看门口，好像不放心又走过去把门掩上，低声继续说道：“这本杂志，说白了就是李书记的政绩，你看看前面几十期，被歌颂得最多的领导是谁？还不是他李书记？我们这些打工的，发表文章就是占用了他们的地盘，难！”

周晓清接过话：“唉。我也有点厌烦，上次和李书记出差，在车上一个部长和他坐在后排，一路上肉麻的奉承话，听得我都快起鸡皮疙瘩了。”

“哈哈，那你不会不听嘛。”我大笑。

“不过，李书记听了好像非常开心，那等肉麻功夫岂是你我可以学会的？”

大家一齐笑，苦涩地笑。

晚上我回到宿舍，坐在桌前看书，突然间又想起了白天听到的那些话。

是那样又如何？不管怎样，神龙集团的大哥大国企地位，短期内无人能撼动，再说了像神龙集团这样的企业，放眼全国大概都不会太少。它又不拖欠我薪水又不是“血汗企业”，更何况还有一柜柜崭新的旧杂志供我阅读，夫复何求？

出来社会，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如果我能尽快适应神龙集团的企业文化，说不准工作起来能更如鱼得水呢！

在A大学的心理咨询老师那里，我曾经得到最受用的一句话是：一个人就像一只铜钱，内方外圆——内心深处是方的，意味着做人必须有良知讲原则；而外在表象是圆的，意味着待人处事必须足够圆滑。

从被拖欠薪水、交不起房租，到有不错的福利待遇，到神龙集团这样的超大企业，我想自己该知足了。

（未完待续）

（二十七）

时间转瞬即逝，没想到我到神龙集团已经有2个多月。平时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每月编辑出版一本《神龙集团》，然后负责联系邮局（负责省外发行）和北方日报发行站（负责省内发行），把近万本杂志发放出去。

那一段时间，对我来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重新整理发行表：近万份发行量，好几千个联系方式，再加上以前我很少用EXCEL操作，头都大了。好几次，我弄得好好的表格，因为一个鼠标按键不小心，所有的表格或内容都消失了，欲哭无泪。

我最该感谢的是好哥们诚诚，他远在几百公里外的东州省高速公路分公司上班，接到我的求助电话后，总是放下手头的活儿，通过电脑，远程手把手教导我如何使用EXCEL，直到我能自主制作一份精美的发行表。

而另一个需要感谢的人，我认为是张力华经理，如果不是她给我好脸色看，可能我到现在还不会熟练地运用EXCEL软件。

早就听说过张经理的苛刻，也看到过她不留情面地训斥同事，还有一些不近人情甚至是“残忍”的做法，但是我没有想到她训我的时候，竟然那么尖酸刻薄。

在MSN上（我们和张经理不在一个办公室，MSN是一个必备的联络工具）：

“果冻，你整的发行表不合格！”

“嗯，哪个地方不好，我马上修改。”

“哪个地方？”

…

“你哪个地方整得不好都不知道？”

…

“你读了大学的？”

…

“这样的问题你来问我吗？”

…

“你觉得你该问我吗？”

…

“吃什么你要问我吗？”

…

“真是气死我了！”

…

“好好弄，明天再给我！”

……

我什么都不敢回复，就盯着聊天窗口，看着一个个问号发过来，脸色由黄转红，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变得滚烫。关了聊天窗口之后，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整理这份发行表，因为在诚诚的指导和帮助下，自我感觉已经整理得很有条理了。问题出在哪？

我把发行表打印了一份，去请教周晓清。周晓清看着我脸色乌青地走向她，赶紧摘下耳塞，问我怎么回事。当知道我要问怎么弄这个发行表时，她摆摆手：

“果冻，这个事情你别问我。”

“为啥？您在这里比我呆得久多了，就指导一下吧？我加班了好几个夜晚了，被这个弄得焦头烂额，刚才还是被批了。”

“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而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弄！告诉你吧，你那个职位，这些年换了4个人，你是第五个了，从来没有一个人把发行表弄好过！”

“哦？”我有点不明白地问。

正在电脑上看乒乓球比赛的姚正胜站了起来，手叉在胸前看着我：

“呵呵，不好整吧？这个活儿没人愿意干，该你倒霉！”

“这么惨啊，我是分门归类弄得比较有条理的，也不知道张经理到底要什么样的结果。”

“要是我们知道她要什么，那猪就会上树啦……”姚正胜在冷笑，我和周晓清也不由地笑出来。

然后，莫小雨也加入到我们的谈话中。慢慢听她们讲，我终于听明白了一些：张经理脾气非常不好，今天告诉下属这样做，往往明天她就否认自己说过的话、不认帐，还不允许别人质疑，让同事们无所适从、非常郁闷。

“你不知道吧？这么好待遇的神龙集团也有人离开，大部分是因为忍受不了压抑的环境，或是被张经理开掉的。” 周晓清看着我。

“嗯。”

“这个没结婚的老女人，真TMD变态，上次的小胡，果冻，就是你前任的前任，一个不错但有点率性的女孩子，被她开了。上午还在上班，中午快吃饭的时候被叫到办公室，下午就得卷包袱走人，那真叫一个惨啊！” 姚正胜说这番话时，非常气愤，攒紧拳头想要打人。

“这不符合规定，不可以这样开除员工的啊？”我问。

“别天真了，这是神龙集团，呵呵，领导的话就是规定！”莫小雨在苦笑。

“苦了小胡了，一个二十七八的女孩子，说开就开，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周晓清接过话。

“晓清，你是不用怕的，担惊受怕的是我们这些人。”莫小雨无奈地看了看周晓清，低声地叹息。

周晓清是我们这个部门，除了张经理外唯一的正式职工，在没有特别重大事故的前提下，张经理对她是没有开除权力的，甚至连部长都没有。神龙集团正式员工的辞退，必须经过人力资源部提出→人力资源部部长审批→员工所在部部长签字→分管高层领导同意这样的程序。而像姚正胜、莫小雨和我这样的合同工，被辞退根本就不用手续，只要分部经理点头立马就得立马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