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对记者职业充满美好憧憬的谌雅娟，到电视台工作的头几个月还是比较有新鲜感的，但干长了，电视台不规则的作息，让她原有的胃病反复发作，许多次现场采访时因胃疼额头都直冒汗珠。

既然有了一个不错的归宿，何必还那么辛苦去打拼。

男人社会，女人终究是配角，真正精彩的戏还得靠男人们去演。

大学女生和走入社会后的社会女生比，最大的改变可能就是从浪漫回到现实。

谌雅娟于是顺从了老公对自己的期待与安排，心安理得地当起全职家庭主妇。

在孩子没有出生前，她每天主要职责就是钻研厨艺，调节老公餐饮营养。

当然，还如饥似渴地学习生育知识，怀孕期注意事项及各种育儿知识。

剩下的，就是日日夜夜盼望着肚子的反应。

有了月经的女人如果不是期盼怀孕，是生怕突然停经的。而现在，谌雅娟格外希望哪个月突然出现这个现象。

已婚女人，并且有正常夫妻生活，一旦出现停经，十有八九是已经怀上孕了。

有几次，她夜半做梦，梦见自己已经怀上了。

肚子就像吹气球，天天见长。

当气球被撑破时，孩子也随之出生了。

好可爱的小天使哟，就像她看过的那些西方油画上围绕在圣母玛丽娅身边的那些长着白绒绒翅膀的卷发小天使。

一生下来就一头漂亮的卷发，比她花一两千元烫一次头做的花卷耐看多了。

尤其是孩子那胖乎乎的屁股，密布着一个个的蜂窝一样的肉眼儿，轻捻一下，感觉奇特极了。

……

想孩子的女人不可能不做有孩子的梦。

爱孩子是一个方面，是女人天性；另一方面，哪个女人不希望通过生孩子这件事情证明自己是个健全的女人。

她确实早就知道丈夫在外面养小三生孩子的事情。

但他认为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自己只要生出孩子，那女人自然就难在丈夫身边留住了。

她现在如果找老公闹，理似乎不直，气也似乎不壮。

丈夫被逼急了，也许还会激她一句：“你有能耐就生一个给我看看，你能生我当然就不在外面包养别的女人让她代生孩子了”

所以，她准备后发制人。

她毕竟是个知性女人，知道什么时候拿出自己的杀手锏才能最易让男人臣服。

没有孩子的家庭终究牵挂不住一个男人的心。

这样的日子对于谌雅娟无异度日如年。

但有什么法子，老天想让你受这份磨难就得领受。

她想，也许自己一路走来什么都太顺的缘故，受人嫉妒了，所以老天才加些罪给自己来受。

家里只有哥哥和她两个孩子，妈妈宠爱哥哥，爸爸则宠爱她。

爸爸挣钱比妈妈多许多，是家里绝对的顶梁柱，大事小事基本都是他说了算。所以，受爸爸宠爱远比受妈妈宠爱得到的好处多。

就说考大学这件事，明明她成绩不如哥哥好，爸爸却舍得加许多钱让她进了理想的大学，而哥哥只是进了他的考分能够录取的大学。

为这件事情，父母亲还大闹过一场。

母亲抱怨说父亲不清醒，女儿终究是别人家的人，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干嘛那么重女轻子？

父亲却说，三岁看大，他直感觉我比哥哥更讲情义，将来要指望还得指望我，所以多为我投点资值。

父母亲对孩子的偏爱，一定有偏爱的理由。

即便是亲生的孩子，也没有无缘无故的亲或者恨。

有人说母爱是伟大的，似乎父爱就欠伟大。

谌雅娟则觉得无论父爱还是母爱，都谈不上什么伟大不伟大的，他们都有自己的私欲，而这些都是人性正常的表现。忽视这些而刻意去人为地拔高他们，只能够满足政治的需要。

她对政治一点也不感兴趣，高考时事政治差点不及格。

她选择的大学专业是中文，鬼使神差，毕业后干上了最接近政治的新闻行当。

所以，辞职作全职太太，胃病是一个因素，不太想做那份工作也是很大的因素。

按她的想法，生了孩子后，与孩子一起重新学习，特别是尽量提高自己的外语说读能力。然后，待孩子稍大一点，她再争取考到国外的学校，比如她梦想的法国和美国的一些大学，不为文凭，只为扩大知识范围，扩展视野，做个世界公民。她相信，自己综合素质的全面提升自然会影响到孩子。

每年能够用一定的时间陪伴老公和孩子周游世界，是她最理想的生活方式。

如果那孩子如约而至，她的这些想法可能就要变成现实了。

可是，孩子至今连个影子都不见。

她从刚嫁给他时的不到三十岁的刚研究生毕业不久的窈窕女生，到已经过三奔四的中年妇了，能够不急么。如果老天给她的生育机会到的太晚，既会出现怀孕生育的巨大风险，更会使她出国继续深造，并陪伴家人周游世界的梦想全部泡汤。

人生苦短。如果理想的事情迟迟不能实现，只会加速人的衰老和不安。

从我的门诊回到家的当晚，谌雅娟近乎整晚失眠。

喝了两次安眠药都还不管用。

她有点奇怪，丈夫为什么就能睡得与往日一样安生？

因为在外面有人替他生了孩子就对老婆能不能再生无所谓么？可是那女人为他生的孩子算什么啊，终究是个私生子，即便按法律可以享受一定的继续财产权利，名份上一辈子也难正过来的。为什么去作这个孽，为什么就不能坚持与自己一块儿等呢？

想到这儿，她有点恨与自己同卧一榻的男人了，仿佛一下子不太认识他似的。

男人啊，你们有时实在太自私，太喜欢习惯以个人为中心，而不顾及一下身边女人的痛楚与苦闷。

如果长期不能解决孩子的问题，她觉得与这个男人的婚姻可能都会亮起红灯。

哪家愿意养只不下蛋的鸡？即便鸡能待下去，也总不会真正的心安理得。

尽管她很不情愿把自己作这样的比喻。但是，此刻非常清醒的她十分明了地意识到女人之于这个世界对于男人社会的真正意义似乎并不大于此到哪里去。

第三次服下安眠药后不久，终于有了睡意。

正式进入被子里之前，仍然没有忘记为丈夫掖掖被角。习惯性地朝他呶呶嘴，嘟囔了句：“亲爱的，晚安”

这两个举止，足以表明她没有真正地恨丈夫。

恨只是她刚才一两分钟的心理情绪，不能代表她的整体心理状态。

正因为大部分时间充斥着对对方的爱意，而只有极少部分的时间偶而闪过一些对对方的不满甚至反感，所以，一对夫妻才有可能过上比较稳定的家庭生活。

婚姻与其说是因为相爱而结合，不如说因为相爱的男女双方决定妥协。

因为不走入婚姻时，男女都可以最大限度表现自己的个性；一旦决定结婚了，无论如何都得有所收敛。

否则，再般配的鸳鸯也不需要棒打即可很容易散掉的。

第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