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车站便到了,天边也开始发白,将亮不亮的在昏与晨之间徘徊着。虽然路走来街上冷清得见不到一个人,但此时的车站却已开始热闹起来,赶车的、送行的人把车站小小的候车室挤得满满当当的,大包小包的行李横七竖八躺在候车室里。比起前几年,县车站的车多了起来,车站的车场里停了六七辆班车,有本县的也有外县的。几年前这个县里唯一的车队也就有三辆客车,跑临近的两个县和州城,都不固定班次,跑州城的车还不是专线,遇到有上省城的旅客时便走走停停一路上人下人,可见当时的人员流动时相当少的。这两年增加了车辆和车次,跑邻县的已经每天都有一班了,跑省城的也增加到两天一个班次。
到了车站后父亲让母亲带着葵花小木看着行李,自己先去车场里找他要乘坐的那班车。早班车的驾驶员已经发动了车预热着发动机,指挥着乘客往车顶架上捆放行李。柯老师找到了班车,问了一声这班车是不是到省城的?司机答道,是的,七点半出发,快拿行李来。
柯老师想想自己也没带多大的行李,坐车时随身带着就行,没必要放车顶的行李架,于是折回候车室,提了他放洗漱用具和书稿的那个包,母亲帮他拎着放了几个小瓦罐乳腐的提箩,几个人一起将父亲送上车。父亲上车找了座位放好了东西后走下车来,点了一根烟吸了起来。
母亲一边帮父亲整理着衣领一边说,听说省城的冬天可比我们这里冷多了,去了以后你要注意保暖,别冷着了。另外给你带去的乳腐都用瓦罐装的,一路上别碰坏了。
父亲吸着烟嘴里应承着。
赶车的人陆陆续续到来,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车上挤,母亲将小木往旁边拉了拉,以免被赶车的人拎着的大框小箩的碰了脑壳。
看看发车的时间快差不多了,父亲熄灭了烟头,抬腕看了一眼表对母女三人说,快开车了,你们这就回去了吧,葵花小木还要上学呢。
母亲说,再等几分钟,她们八点上学赶得及。
父亲又问了一句,今天好像是腊月十几了吧?母亲说,腊月十一了,再过半个多月就要过年了。
父亲说,我在省城买点什么过年的东西回来呢?母亲想了想说,买些水果糖回来吧,哦!对了,你看看有好看的衣服给几个娃娃买点吧,其他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你自己看了办吧。
司机在车顶将一干行李收拾完毕,用绳子四面捆好后,从车屁股的扶梯上利索地溜了下来,拉开驾驶位车门爬上车,环视了一下车内人员,大声叫唤起来,没上车的快上车啰,马上发车了!柯老师和母女几个说,回吧,回吧,我走了。说完转上上了车,找了位子坐了。
发车之前,车站一个胖墩墩的女检票员手里拿着个夹子施施然走来,吃力地爬上车顺着司机后面第一个座位开始检票。车中间的过道被坐车的人零零碎碎地放了些包裹,胖墩墩往后检票时不得不侧着身子费力地往里挤,见有实在碍脚的行李挡了过道胖墩墩便伸出她那壮实的腿将行李往两边蹬,嘴里还骂骂咧咧,瘟死烂重的都拖些来车上,倮倮进城赶街啊!
被踢了包裹的人一边把包裹往自己身边拉一边大叫,踢不得,踢不得,包里面有鸡蛋哟!
胖墩墩骂道,多大的鸡蛋,挡着老娘的道就是卵蛋老娘也照踢,踢坏了老娘给你补上。
车上的人顿时哄堂大笑,被踢了包的人自知这婆娘惹不起,红着脸不说话了。
胖墩墩检完票对司机说,日贼娘的还有两个人不来,过一阵你就开车,不等了,俨然一副谁奈我何的架势。说完拉着扶手杆下了车,扭着肥大的屁股去了。
车上有人嘀咕道,这婆娘是谁呀,这么恶得扯闪。
有人接道,这你都不知道呀,看来你是第一次来车站坐车吧?这婆娘是站长的老婆,有名的夜叉婆。
大家听后都拿眼睛求证般的看着司机,司机也不说话,自顾吸着烟。看司机那表情,大家就明白那人所言非虚。
见空了位的人
迟迟不来,司机也有些不耐烦,不停地按着喇叭,刺耳的喇叭声中天便亮了。
柯老师打开窗子朝母亲说。你们快回吧,再等小木他们两个上学就要迟到了。
母亲嘴里答着,是拉是拉,就走就走。脚下却没动。
多年来男人经常不在家,小木妈都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带着孩子的生活了,心里那份对男人的眷恋与牵挂在艰辛的劳动中被深藏在了心的底层,年复一年的含辛茹苦早已吹散了她心中初为人妇时的万般柔情。
这些年来,她的肩上和心里更多的是胆子,一副沉重的担子。但是最近两年,接踵而来的好事和生活境遇的变化让她渐渐暖和了起来,时时紧缩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了,心里抑郁了多年的那苦味慢慢淡了,一股甜丝丝蜜一样的感觉让她回味不尽,虽然韶华渐逝,但他心里对对男人的依依柔情却如加了热的板蜂蜜一样流淌开来。
眼看发车的时间过了5分钟了,空了位的两人还没来,车上的人开始有些躁动,纷纷催促司机开车。司机有些犹豫地再次鸣了两声喇叭,车便慢慢开始启动。
就在这时,只见两个青年男女从候车室跑了过来,边跑边喊等一下,等一下。到近前时小木看清了,男的那个就是紫云街的德明,德明气喘吁吁地来到车前,伸手拍打着车门,车徐徐停了下来。
司机打开车门对德明说,你们咋搞的,都过点了,一车人就等你们。
德明嬉皮笑脸地说,起晚了,起晚了。
回头朝后面跟来的女子喊道,小玲,走快一点,要开车了。那个叫小玲的青年女子脚下依然不紧不慢,一车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女子身上。
跟德明来的女人看上去大约20岁年纪,皮肤白嫩嫩的,脸上画了和翠红一般的妆,媚媚的眼神得让女人们见到就会嫉妒。也不知是施了粉还是天生就那样白,总之这女子脸上的白是小镇难见到的那种。女人头上上戴着一顶粉红色的毛线小帽,身裹着一件鹅黄色高领毛衣,下面是一条淡绿色灯草绒紧身裤子,脚穿一双大红色的高跟皮鞋,走路的时候身子扭动得赛过翠红,身上洋溢着一股孤傲的美艳。
德明也看见了小木妈,喊了一声彩云嫂。
小木妈瞟了一眼走过来的黄衣女子问,二流子,你这是要去哪?
德明嘿嘿笑着说,上省城办事去。说完便跳上了车,伸出手来拉了一把跟上来的黄衣女子,两人在满车人埋怨的目光中寻着座位坐了。黄衣女子人虽然上了车,但身上那股浓浓的香水味还在车外的空气中飘荡着。
四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