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初二小木跟着家里走亲戚拜年，又到松山水库游玩了半天。初三的时候家里去
秀岭山上了坟，小街有过年上坟的习俗。
年初四是星期天，是新一年镇上第一个赶街天，也是小街开街的日子。今年开
街开得早，坝子里的人还浸沉在过年的喜庆与悠闲之中，来赶街的人并不多。
这天吃中午饭的时候，做买卖的人家要放一鞭炮仗以讨个利市。
小木家从去冬以来开始做豆腐搞小本经营，也可算是做了买卖的人家，再加上
母亲考虑到过完年后天渐渐会热起来，到时臭豆腐就不能做了，只能做白豆
腐。田里的豆才开花暂时也没多少活计，她已经打算好天热后开始做凉粉，平
常走村串寨去卖或换粮食，赶街天就到镇子里支个摊买。为图今年豆腐凉粉生
意有个好利市，吃午饭前母亲吩咐小龙拿了一封炮仗出门放了，飘扬的碎炮仗
纸花一下子又挂满了桂花树，远远看去桂花树仿佛提前开满了桂花一般。
月香家过年这些天一直很忙，又是过年又生了娃可谓双喜临门。年前公社和大
队以拥军优属的名义来家里看望慰问了月香一家，月香娘也在接到红亮报喜的
第二天便带着月香的小妹赶着来看了月香和外孙。初一以来月香家更是客人不
断，都是来送祝米的亲戚。来的人虽然都不一定要留饭，但凡来的人每人一碗
红糖鸡蛋是少不了的。月香看婆婆一天到晚忙里忙外，好几次说要起来帮婆
婆，但婆婆坚决不允，说月子婆是不能沾了风，不然会落下一辈子的病。
从大年三十以来，月香的娃白天就睡不好，只要一听到外面的炮仗声就会惊
醒，醒了自然就哭，哭了月香只有抱起来哄。这也也是没办法的事，哭就哭
吧，就这么几天，生下来就没爹的娃能赶上过年的好日子听着炮仗声也能得些
喜气。好在白天受了骚扰睡不好晚上睡得倒踏实，夜里月香只需起来喂一次奶
娃子就直睡到天亮才醒。
同在一条小街大家都有些沾亲带戚的，说起来柯老师的堂妹子月香还要喊表
嫂，所以月香生了娃小木家自然也要送祝米。
初五的早上，小木妈准备了十六个鸡蛋和一提箩新米，鸡蛋就放在米头上，母
亲和奶奶说去看看月香。小木听到后也要跟着去，奶奶说这么大了还撵路。小
木说没见过刚生下来的娃什么样，想去瞧瞧。奶奶说不就是手拐头长像红皮老
鼠样，你才生下来也是那个样子，有什么好瞧的。小木缠着母亲非要去，母亲
被缠无奈只好答应了。
进门时小木看到月香家门两边的白对联，心里有些紧张，便拉着母亲的手。听到狗叫声，红亮娘迎了出来，见是小木他们，一边招呼着一边忙拴狗，小木躲在母亲身后跟着母亲进了堂屋。月香听到小木妈来家里，便从睡屋出来招呼客人。月香气色很好，本来就好看的脸上还多了些成熟的韵味。小木妈问月香这些天娃娃好带吗？月香说，前几天街上到处鞭炮声娃娃经常被惊醒，这两天好多了。两人说着家常和奶娃娃的事，月香的婆婆便在灶房里忙着给小木和母亲煮鸡蛋。
小木在母亲旁边坐了一阵，悄悄问母亲月香家的小娃娃在哪？母亲笑着说，月香的小娃正睡着呢，现在不能看，会搅了他的瞌睡。月香听小木想看孩子，便对小木妈说，你看说了这半天话，都忘了让娃娃来见见他婶子了，说完进睡屋将娃抱了出来。小木妈从月香手中接过襁褓，细细端详了一下襁褓中的婴儿，小木也凑过来看。月香的娃刚吃过奶还在呼呼大睡，母亲手中的婴儿就尺多长，和奶奶说的一个样，小木摸了一下他的脸，婴儿皮肤柔嫩得就像母亲刚点出的水豆腐，身上一股子奶香味
。
母亲轻声对小木说，别乱动！逗醒了就叫你背。
月香微笑着看着小木。
小木见婴儿鼻翼上有些细碎的小麻点，便问母亲为什么小婴儿咋会是麻鼻子？
母亲和月香笑了起来，母亲对小木说，那不是麻鼻子，那是瞌睡虫，每个小孩小的时候都有，你小时候也有的。
婴儿听到大人们说话声动了一下，似乎就要醒来。小木妈抱着襁褓起身边晃边轻轻拍了几下，婴儿便在母亲怀里继续进入梦乡。
母亲看着婴儿对月香说，常言说儿子像娘，你这娃娃面貌看起来还真像你，你看这皮肤白得就和你一个样。月香笑着说，彩云嫂家葵花皮肤也好呀，长大也是一个漂亮人儿。
说话间婆婆端进来两碗红糖煮鸡蛋，招呼娘俩趁热吃。吃过鸡蛋月香又说起自
己准备学着做豆腐的事，小木妈说做豆腐也没多大难事，到时候她过来教就
行。只是过完年后天将渐渐热起来，霉豆腐做不了了，要做只能做白豆腐。月
香接着又向小木妈请教了些做豆腐必须的家什，母亲一一和月香说了。临走
前，红亮从自家屋后菜地回来了，月香将婴儿递给红亮抱着，和婆婆一起将娘
俩送到门口。月香家的狗见小木和母亲出门，竟摇了摇尾巴一副很熟络的样
子。
初九赶庙敬菩萨，十五张灯闹元宵。随着元宵节晚上最后一场龙灯的落幕，各家乘着月色把三十晚上贴在门头的门封纸烧了，热热闹闹的大年也和春风吹起的鞭炮纸花一起悄然离开了小街。
三十五
二月的春风吹绿了河岸的柳枝，遍野的蚕豆结满了豆荚。第二天一早，三三两
两的人们开始奔向田间地头，继续开始着地里刨食的忙碌。终年与土地为伴的
人们经过过年的休整后精神都很饱满，为了口中食和身上衣谁也不敢稍有懈
怠，况且田里地里的麦子、油菜、大蒜等等都需要浇水了。
年后这段时间处于春旱期，田间的水沟都干了，灌溉用水只能由各队从水潭里
和大河里抽取。坝子里也有好几座水库都是蓄了水的，但水库里的水只能保证
每年稻田的灌溉。前些年流行用钻探机打机井的时候，紫云一队也在田里打了
几眼机井，但那些机井除了挖出些似煤似泥的黑色东西外，根本就不出水，白
白浪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水泥管。机井打得很深，放下去的大量水泥管是不
可能在取出来了，为了安全起见，各队只好再次浪费些钢筋水泥做了井盖把这
些机井封了。这些钢筋水泥的机井就作为文物被永久地埋进田里，唯一留在人
们记忆中的就是各队都把打了机井的那片田被命名为机井田。
紫云一队的田凭临坝子里最大的秀岭河，除非遇到大旱之年，一般情况下紫云
一队的水田旱地用水基本没多大问题。去年搞联产承包的时候，队里的两台抽
水机按大队要求作为抗旱工具保留了下来，这下刚好派上用场，充分显示了当
初大队决策的高瞻远瞩。
抽水机是柴油式的，只需给它喂饱柴油后就能鲸吸长江般的抽水。今天队里要
抽水泡田的事先前已经通知过，所以早上起来后人们都抬着锄头往田间去，从
田地分到各家后这样的统一行动徳旺也懒得吹哨了，爱来不来的，吃白米咽粗
糠那是各家的事，他徳旺可不想管也管不着。今天被抽来参加抽水的除了明胜
外还有其他几个人，这些人家里劳力多，自家田里浇水的事自有人干。徳旺和
天保指挥着抽水小组的人从老保管室里搬出抽水机，明胜粗略检查了一下，给
两台抽水机灌满的柴油，然后用专用拉绳套在抽水机启动轮上，一只脚踩着抽
水机两手用力往后猛一拉，两台抽水机一前一后发出轰鸣。明胜拍拍手上的灰
对徳旺天保说，这两个家什还行，可以抬走了。天保和徳旺商量了一下，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