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实际上这些人肯定比我要聪明得多，这么明显的问题他们不可能不想到。他们的想法是不能落在同行的后面，所谓之肯定失败是指被别人超越，他们要尽可能保持公司的领先地位。
我没什么好问的了，副总裁的意思很明白，其他的事情就是具体如何执行这种思路，这我是说不上话的，我有自知之明。以我的看法，公司应该集中精力打歼灭战，把资金集中在几个有希望的项目上来进行突破，这样持续的时间会长得多，有突破的希望更大些。同时上很多项目把资金分散了，突破的希望则渺茫得多，指望碰运气不是很科学。我感觉副总裁其实也不一定同意目前公司的做法，但她不是最后的决策人，也只能执行公司的决定。
下面我便胡扯一通，说公司目前的实力是举世公认的，处于世界领先的地位。我的确是在报纸上看到过有关公司这方面的报道，而且是中文报纸上。我把报纸上报道的消息说了出来，副总裁很有兴趣地听着，不住地点头，敏到后来一句话都没说。
吃完后我和敏回到格子里，我们坐下后我兴致仍然未尽，对敏说：“公司这样的决策很危险，两年之内想要有突破不太可能。两年后钱用完了又没有突破的话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大批的裁人。我们这些人是公司最底层的，首当其冲，首先被裁的就是我们。那些经理们不到万不得已时是不会动的，你等着瞧吧。”
敏听了我的话只是哼哈了几下，她显然对这些东西没有什么看法。也难怪，她刚来不久，又是个女的，对这些大的战略性的东西不会有什么感觉，对她来说把目前的工作和日子对付好才是正道。她倒是对普罗蒂玛很有意见，和我嘀咕过几次，说普罗蒂玛自己不怎么样，还对她的工作挑三说四的，仗着自己在公司多呆了一段时间，欺负她这新来的。我平时不太注意这些事情，听敏说了后才想起来，普罗蒂玛是有些庸俗。不过普罗蒂玛和我的关系一直很好，我不好多说什么。
我们送到外面实验室去测的项目做了第二次，这一次的结果和上一次截然不同，什么都没测到，证实了我的判断。看到结果我心里还是有点沉重，这意味着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工作又会紧张起来。娜克苏米显然也有同样的看法，不过已经做到了这一步，我不知道她还有什么招数可以使出来。
德瓦克招了个助理，是个美国女孩，叫卡萝。个子高大，皮肤粗糙，长得有点难看。第一次到我们课题组开会时她就报告她的实验结果，我已经很少听到这么纯粹的美国口音了，大家都觉得很舒服。虽然她的实验很简单，而且她的性格也是那种很直愣愣的，但并没有影响大家对她的好感。
由于业务关系，卡萝有时会到我们大实验室来，这帮人就开始拿她来说事。林芬和杰罗德经常在大实验室里斗嘴，林芬脑子快，杰罗德有时跟不上吃亏，就在林芬转身时作势飞脚要踢她的屁股，看得我们哈哈大笑。林芬告诉杰罗德，说卡萝还没结婚，和他一样，让他上心点，把杰罗德弄得哭笑不得。这几个年轻人把实验室的气氛弄得象是在大学里。
林芬产后恢复得很好，几乎看不出来刚生过孩子。她母亲来了后就在家里帮她带孩子，她来上班。她丈夫也来了几天，一家人推着婴儿到公司来了一趟。她丈夫是个ABC，一眼看过去就是个广东人的后裔：个子不高，其貌不扬。到公司就在林芬的格子里和一个刚来不久的美国女孩聊天，有人来看孩子时和别人打个招呼。我不知道林芬看上了他的什么，光为张绿卡好像有点代价太大。据林芬说他现在是个住院医生，也许看中了这个职业的报酬。以林芬的聪明伶俐还要靠婚姻来巩固生存地位，着实让我费解。不过男女之事是世上最难用常理来判断的，有什么情况都不奇怪。
林芬回来上班后很活跃，每次开碰头会时都会把她的报告里面的图画的很清爽漂亮，一股小女孩的味道，大家都很喜欢她的这些小东西，玛丽莎尤甚。我依然对林芬戒心重重，我知道林芬来的时间不长，没什么东西，要争取自己的地位现在只能靠这些。对我来说这成了一种威胁，玛丽莎本来就对我有成见，如果有其他合适的助理可以取代我的话很难说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无法再做什么来改变这一切，课题做到这一步再要有大的突破已经是非常难了。娜克苏米对课题组的情况很了解，她在中间搞平衡，尽可能缓冲任何可能的冲突。
课题已开始进入动物实验，要看细胞在动物体内的反应。在我看来还早了点，但他们的理论是该做的事情早做比晚做好，反正自己有动物房，花费并不高。做了一段时间后公司的老鼠用完了，新的还没有来，我们只好去联系外面的实验室。
娜克苏米在斯坦福大学联系了一个实验室，可以帮我们做实验。于是我们每周去一次，送细胞过去，那边的人帮我们打老鼠观测结果。头一次是娜克苏米自己去的，第二次便让我和她一同去。
斯坦福大学在湾区的影响很大，不光是名气和美丽的校园及无数出类拔萃的学者学生，学校里的很多设施及服务都是对外开放的。斯坦福的医院是湾区最好的医院之一，病人哪儿来的的都有；巨大的购物中心更是成了很多人周日闲逛打发时间的去处。地处中湾，无论北湾还是南湾的人去斯坦福都很方便。
和娜克苏米同事了快两年，我们彼此都很了解，聊天时便没有了多少忌讳。离开公司到外面办事时心情要放松得多，开车去斯坦福的路上娜克苏米谈起了她在美国大学里做博士后的经历，，她在印度读的博士，到美国做博士后。谈到当年没孩子时每天去实验室加班到半夜，她丈夫得去接送她，很不理解她的那股劲头。“那时其实也没有什么报酬，就是想证实自己，想证实自己和别人一样能干。证实了心里就踏实了，后来就再也没那么干过了。”回想起陈年往事，娜克苏米脸上浮起了愉快的微笑，沉浸在自己的记忆里。
我正在开车，听娜克苏米说话，心里很感慨人的共性。大家都差不多，都是这么过来的。
到了学校我停好车，和娜克苏米一块找到那个实验室。她联系的人是个从日本来进修的医生，和我们年龄相仿，见我们来了便让我们进实验室。我是第一次进斯坦福大学的实验室，很好奇，四周张望一番。这个实验室很大，但明显很挤，每个人拥有的实验台宽度只有不到两米，一个挨着一个，和我以前工作过的研究所实验室很象，实验台上没有人工作的的地方则堆满了仪器。
娜克苏米把我给日本人介绍了一下，我们握握手。那个日本人把他的工作记录拿了过来，翻了几页，把工作的情况大致地说了一下。娜克苏米请他把这些情况写下来email给她，公司是付了钱的，需要有正式的报告。
日本人答应了，接过我们带来的细胞，让我们稍等，他去放一下。在他离开的空隙娜克苏米告诉我这日本人自己做一切，养老鼠，给老鼠注射细胞，处理老鼠，看结果写报告，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做。我大吃一惊，说他去哪儿做动物实验啊。娜克苏米指了指实验台，说就在这里。
我摇摇头，简直是胡闹。在公司里有严格的规定，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在不应该的地方做出来的实验结果是不能算数的。以前我在中国时都没有这么个干法，没想到这斯坦福大学竟是这么个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