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花了很多时间在一起聊天交流，晚上老婆孩子睡了后我们坐在饭厅里喝啤酒交流自己的思想看法。以前我们虽然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但这么深入的交流还真不多，很少把话题聊得这么深。我感觉到其实候宝山内心深处的东西和我以前感受到的并不一样，也许是这么多年环境的差异所致。中国那种地方很难培养出人的宽容大气，容易走极端，而在美国这种环境又很容易让人有优越感。几天聊下来我的感觉并不是太好，当然朋友还是朋友，感情还是在那儿。
我去一个中国人的旅行社为候宝山报名参加了一个旅游团，让候宝山去南加州玩一趟，这是例行公事。他老婆给我来了个email，让我劝劝他多放松一些，说他在家里一天到晚忙不停，老是绷得紧紧的。看样子候宝山的人生态度还是那么严肃，对他老婆来说倒是件好事，否则现在这么个花花世界有钱了很容易堕落。
周末我带候宝山到我公司去参观了一下，让他看看美国的大公司是个什么样子，还好没有碰到别人。
从南加州回来的第二天候宝山就回中国了。临走前他把我付给旅行社的钱一分不少地压在枕头下面，等我送他到了机场要上飞机了才告诉我。
回到家里我把这事告诉老婆，她说：“以后他会把你甩了。”我心往下一沉，说：“乌鸦嘴，别乱说。”心里却很乱。
(十)
回到公司上班，一切照旧。朱萍在开课题会时问了我一下开会的情况，我大概说了一下，朱萍听了知道和我们现在的课题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就没多问了。
林芬来上班了。她来的头几天娜克苏米还在，教她做实验，一周后娜克苏米就回去休假，只剩下我和普罗蒂玛陪着她。
那个星期公司的安全官汤姆联络了另一个公司打棒球比赛，让公司的人自由报名参加。我生性好动，汤姆竭力劝我参加，我却不过他的热情，就答应了。但我从没打过棒球，汤姆说没关系，不是什么正式比赛，大家联络感情而已。汤姆是个越南人，在美国长大，才二十多岁，生性开朗，温和有礼，善于交际，公司上下的人都很喜欢他。
周四的下午是第一场比赛，前两天有练习，我因故没有参加，比赛就直接上场了。公司去的人还不少，不过有一半是凑热闹的，我注意到林芬也坐在看台上。晴空万里，阳光洒满了大地，绿草盈盈。阳光下的林芬显得非常年轻，象那种二十出头的女孩。她坐在那儿，和公司检测部一个年龄相仿的美国女孩兴致勃勃地聊着，那美国女孩一开始只是礼节性的和她聊，聊了几分钟就来了兴趣，移到了她的身边，两人很热切地聊了下去，看样子林芬交际也是一把好手。
红馨也来了，陪着吉妮。吉妮以前是负责做细胞切片的，已经离开了公司，在另一家公司上班。她和红馨原来坐在一个格子里，两人关系很密切，即使离开了也一直保持联系。吉妮是个老墨的后裔，快四十了还没结婚，为人爽直，干脆利落，言辞犀利，反应很快，老墨女的里面这种人还真不多见。大概是因为长时间的独身，她的气质有点深邃的苍凉，没有那种婆婆妈妈的东西。我很欣赏她，她对我的感觉也还不错，只是我们都有点不知该如何与对方打交道，直到她离开也没有很深入的交往。
我们打了个招呼，问了一下她现在的状况，她告诉我还不错。她离开公司的原因是呆久了觉得烦，并没有什么不如意。到新的公司也没有加薪，只是平移过去。
红馨和我聊了一阵，她感情上显然已经平复了，还有心情拿我开心，说我家院子里的果树成熟了也舍不得拿到公司给大家尝尝。吉妮含笑看着我，我心里有点遗憾没能和她有更多的交往。
该我上场了，汤姆一开始让我去外围接球，棒球场的范围极大，看着球朝自己的方向飞过来就得开始跑，几次下来累得狗熊似的。然后一个个轮转过去击球，轮到我时我连球棒该怎么拿都不知道，只好回忆在电视上看过的镜头，抡起棒子乱打一气。这绝对是个技术活，没有练习过的人连碰运气都谈不上，球要么漏掉了，要么弹在地上乱滚一气，要么打到自己头上的天空，掉下来就在面前。好容易把自己的份子打完了，我就下了场。
林芬还在那儿聊着，那美国女孩问她是否上场打一会儿，她摇摇头，说明年吧，现在不行。我听了有点奇怪，隔了一段距离，也不好问。但林芬脸色看上去有点蜡黄，不太象这个年龄女孩子的皮肤。
出来打打球是个休息的好方式，虽然大家都打得不怎么样，兴致却很高。打球的过程里大家也熟悉了，聊聊天交流一下信息，是很好的社交活动。
打完了我们去停车场取车，路上我问汤姆有没有兴趣打网球，他说好哇，下次可以去打网球。我到美国后一直是以网球为主要运动项目，其它的运动基本上都停了。
第一次参加课题组会议时林芬很安静，只是听别人说，她没有多少东西可以报告的。到了第二次她便开始活跃起来，报告时很别致，有些小女孩的活泼，让人感觉到青春的活力，大家都很喜欢。我心里总有些疙瘩，对林芬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警惕。不过表面上还是很合作，把林芬该学该知道的东西都教给了她，这女孩的确很聪明，一点就通，反应比我还快。我心里不禁感慨年轻人的优势，从小能受到正规的教育，加上天性的聪颖，学东西快得很，她不去读博士实在是可惜了。
普罗蒂玛当面说过几次她不去读博士可惜了，林芬总是笑笑，说以后再读也不迟。女人老爱问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普罗蒂玛问林芬是什么情况必须要放弃phD，林芬告诉她由于她的丈夫要搬来旧金山，她不想两地分居，因此找工作先过来，她丈夫随后再过来。听上去有点奇怪，但这是别人的私事，我们也没有多说什么。她是在来上班前才结的婚，来面试时只是告诉我们她的未婚夫要搬过来。
实验室来了一个临时工，叫安妮塔，是个美国白种女人，个子不高，一米六二左右，二十多岁，长得不错，很爱说话。来了后就在实验室里呆着，见谁和谁聊天，也和我聊过几次。这大公司里人缘关系很重要，和大家相处得好不好成了评价人价值的第一要素，工作能力倒在其次，尤其是助理们。因此那些能聊天交朋友的人成了大家心目中的能人，安妮塔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另一个是艾婧，是个有南美血统的白人，三十多岁，还没结婚。艾婧的话之多居全公司之冠，只要她在，房间里便充满了声音。她做实验实在是不敢恭维，从没见过她做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但她的人缘不错，特别能巴结她的顶头上司，因而安然无恙。
细胞生物部有一个大的公共实验室，大部分的公用仪器都在那儿，象什么电泳仪、PCR等等，因此所有的课题组都在那儿做必需的实验。实验室门口有个电话，有时候会有电话进来找人，一般都是谁在门口附近谁接，然后叫人。我接过两次找安妮塔的电话，都是同一个男人。第一次我没留心，听到是找安妮塔的我便叫她过来接电话；第二次安妮塔不在，我便问是否需要转告安妮塔什么事情，他多说了几句话，我这才听出来这人不是个美国人，心里有点奇怪。一般美国白种女人，尤其是这种长得不错的女人，都是找美国人男朋友，至少也是在美国长大的，找象我这样第一代移民的还真不多。后来安妮塔自己告诉大家她的男朋友是个印度人，说的时候并 没有什么难为情，我听了心里觉得挺惋惜的。更让大家觉得不忍的是安妮塔说他家里的人反对他们相处，要他回去和他小时候订婚的未婚妻结婚，弄得他现在犹豫不决。
我心里很奇怪，安妮塔这样的条件不可能找不到好的男友，居然如此痴情地吊在一个明知不可靠的外国男人身上。看来这有本事的男人是不分国籍的，安妮塔来工作，说明这男的并不是很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