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了，日光灯光洒在蔼伦的脸上，蔼伦脸上凝重的神色和她的年龄不太相称。我忽然有了种苍茫感，仿佛进入了另一段历史。女孩子的天性本来对政治不感兴趣，蔼伦却很深层地思索这些事情，和我很象。人有天然的直觉，我感觉得出来蔼伦在公司很少和别人谈这些事情，和我倒放得开。此后我们变成了那种很默契的朋友，虽然我们彼此交谈并不多。
(八)
公司在七月份举办了一个周末假期，象上次的圣诞节一样，全公司的员工可以带家属甚至亲戚，地点在离湾区南边约一个小时车程的芒特瑞著名风景区十七哩海滩。公司付所有费用，包括两天的住宿和伙食。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很高兴，很多人都有孩子，平时不大有机会去那儿住，最多当天去当天回来，有这么个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这次大概是公司的人到得最齐的一次，周五的下午我早早地下班接了孩子，等老婆回来就开车往芒特瑞走。公司发给大家的地图有点问题，一路误下了两次高速公路，最后到住的地方时天都快黑了。
进了旅馆的大厅见一大群公司的同事在那儿乱哄哄地聊天，行政部的凯丽正站在过道上，见我进来和我打了个招呼。我开始抱怨地图有问题，凯丽听了说她也是搞错了两次，看来不光是我一个人的遭遇。凯丽是个三十出头的白人，唇红齿白，长得很漂亮，给人的感觉非常赏心悦目。
登记办完了后我就开车去自己的房间，这旅馆是那种面积很大，房子散落在四周的结构。去取车时碰到穆罕默德的一家，太太和女儿，他们刚到。我们打了个招呼，我看了他太太和女儿一眼，他女儿大概十岁左右，和她妈妈一样，脸上有种极重的倦色，那种倦色不是一时没休息好或是累了的那种，是一种长年积累的疲倦。想来这早起的作息时间对女人健康的影响比对男人要大得多，穆罕默德看上去倒很正常。
我把车开到我住的那栋房子前面，把东西拿进房间，然后就去餐厅吃饭。
晚餐是那种美国人的风格，土豆泥，三明治，色拉，意大利通心粉和烤面包之类的，大家装了食物用盘子端着，到处走走，和别人聊几句。公司新来了一些员工，我最注意的是那些漂亮女孩子。人事部新来了俩女孩，都很漂亮，一个年纪大些，已经有孩子了，另一个年轻，面如满月，象个公主似的，非常丰满性感。两个人都有点象西裔。我不禁胡思乱想起来，慨叹自己生错了地方，无法和这么性感的尤物亲近。自然都是心理活动，表面上看去还像个好人，太座在旁可不是开玩笑。
那年轻女孩正站在一圈人里面，眼神崇拜地看着一个正在说话的男人，那家伙是公司专利部门管专利事务的，三十来岁，和我差不多高，其貌不扬，但是个白人。我心想人要有桃花运还真不在乎外表如何。蔼伦正在和管科研的副总裁两口子聊天，我走过去插进去和他们聊了几句，蔼伦见我插进来了，就去拿食物，没有再回来。
我才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这种场合自己要是没有准备最好是不要插进去，蔼伦一离开就只剩下我和老婆直接面对副总裁两口子，没有别人可以帮着拉扯话题。我也无法马上走开，那太不礼貌了。我只好聊些家常，问问他们家庭的情况。副总裁两口子倒是很随和，告诉我们他们没有孩子，只是两个人过日子。我吃了一惊，副总裁在公司威风八面，工作之外的生活却并不完美。他们两口子个都不高，看着很平常，脑子里的东西可是不平常。聊了一会儿，我觉得自己无法再聊下去了，就告诉他们孩子困了，得去安置一下，就离开了。
儿子才三岁，跟着我们走来走去，已经很不耐烦了。他不喜欢旅馆房间那种木头的结构，到了房间门口死活不肯进去，哭闹着要回家。我有点冒火，男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回来放东西时碰到玛丽亚，她一家就住在隔壁，女儿已经有十岁多了，乖得很，不过没玛丽亚那么漂亮。我不想吵得大家睡不好觉，就强行把孩子抱进了房间，威胁他如果再哭就把他一个人扔在外面。
这一招果然有效，他的哭声小了下去，老婆趁势抱着他哄他睡觉，折腾了半天总算是把他哄睡了。
夜晚的十七哩海滩很幽静，只听见松涛声。虽然是盛夏季节，天却很凉爽，晚上睡觉还得盖上一层薄被子。
第二天上午大家自由活动，我们睡到九点才爬起来，等漱洗完了去餐厅时那儿的正式早餐已经结束了。我们只好随便抓了几块面包啃，好在早餐不是那么重要，儿子则根本不想吃东西。
完了我们拎起儿子的沙滩背包，里面都是些小铲子小桶子之类的沙滩塑料玩具，就往海滩开拔。儿子这回不哭不闹，高高兴兴地拉着我的手往海边走，到海边去玩沙是他人生一大乐事。
旅馆离海边很近，一道曲曲弯弯的长矮木桥从旅馆的后面一直通到海边的公路旁。路上碰到了玛丽亚和她丈夫，我们点点头算打了个招呼，她丈夫看上去比她年龄要大不少，个子高大魁梧，带副眼镜。他们没有孩子跟着，走得很快。他们走远后老婆问我这女的是否俄国人，我点点头，看来玛丽亚的俄国味实在太浓。
到了海边儿子冲进海滩，摊开他的玩具开始挖沙坑，还要我和他一块挖。我应付了他几分钟就走开了，在沙滩上漫步。沙滩上稀稀落落地有几个公司的同事，我注意到公司的CSO，也就是所谓的首席科研官，正站在海边看着大海出神。这是个四十出头的美国男人，皮肤微暗，平时沉默寡言，但每次开业务会和专题报告时他都会第一个提出一些一针见血的问题，不管是什么方向的专业，给我的印象极深。科研素养到了这一步算是到顶了，用不着去实验室干活混日子，开会发发言提提问题就能拿到高薪。这么个聪明绝顶的人会这么出神地想什么呢？我很好奇，但也知道这很八卦，也许他想的事情并不那么高深复杂，只是在想昨晚上的一块奶酪为什么味道不对。我记得我读过一篇老毛身边的人回忆老毛晚年的一些事情，老毛晚景很凄凉，身边没有人了。一天车子开在湖南湘潭的路上，老毛一路沉默，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出神。身边的护理人员很好奇老毛在想什么，却又不敢问。大家好奇的原因自然是人伟大的缘故，我若在想心事出神除了老婆外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
中午回旅馆去吃午餐，我们先回房间放东西。到旅馆门口时看到很多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有些人是开车出去到别的地方玩，赶回来吃午餐。一时间我们住的地方热闹起来了，和早上截然相反。王琳萍的儿子和奥西的大儿子差不多年龄，八岁多，就这么一晚，两人已经是好朋友了，招呼着一块儿去玩，看着着实让我羡慕，这里长大的小孩子可没有什么种族和语言问题。
大家开的车都差不多，有孩子的家庭大都有个VAN，也就是那种七座的小面包，我老婆已经怀孕了，未雨绸缪，我也贷款提前买了一个当时最热门的本田奥德赛。由于是刚买的，车子还崭新，在这些老旧的车子里显得很扎眼，安尼胥见了还调侃我说我是个富翁。这些人都差不多在同一个生活水平上，不管是研究员还是助理。工资上差那么几万块钱在生活里看不出大的区别来。
下午是公司安排的活动，大家全体在旅馆的大礼堂聚合，由CEO介绍公司的历史、现状和未来的展望。大家都很遵守规矩，到时间都到了会场，小孩也一同带了进来。
CEO口才一流，这些东西娓娓道来，并不枯燥，中间还让在场的小朋友们回答问题，显得很活泼。整个过程搞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放了一个短片结束。
完了后大家散了，碰到熟悉的人打个招呼在一块聊几句，很多人来了还并没有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