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很快就上了手，红馨也很高兴，觉得我还是块材料，话就开始多起来。我们的办公格子相邻，有什么事叫一声就听见了，她经常过来和我聊几句。
有一天她正站在我的办公桌旁边聊天，焦过来了，看见她就和她打了个招呼，和她说了几句话。我感觉到焦很喜欢红馨，心想自己得注意，不能在焦面前和红馨过于亲密。红馨却没有兴趣和焦说话，没说两句就告诉焦以后再和他聊。焦有些无趣地离开了，我心里格愣了一下，这红馨是否喜欢上我了？
另外一部分实验是娜克苏米带我熟悉的，公司有不少高档仪器，很复杂，她自己都不太熟悉，还得找别人来教。男女之间的差异这时候就显出来了，那些需要条理分析的部分我反应要比她快，她也很诧异我的反应。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人比她更理解仪器工作的原理，让她不禁对我刮目相看。语言则是她的强项，和谁都能嘻嘻哈哈聊上一阵。
公司有个放射性实验室，要做放射性同位素实验时必须要到这间实验室里操作。娜克苏米带我看这个实验室时我心里有些打鼓，我以前做过放射性实验，知道这是个有一定危险的东东，心里很不情愿。娜克苏米很理解我的心情，说：“我知道这是有一定危险的，但没有办法，工作需要就得去做。”
见她如此说，我倒释然了。这种危险主要是在生孩子上，得癌症之类的机率并不高。在中国读书时我有一个老师就是因为接触这些东西，第一个孩子成了傻子，后来上级特批他再生了第二胎，老二很聪明，后来上了清华。但老大永远是这位老师心里的痛，快二十岁的人，整天穿身脏兮兮的衣服，抗把锄头在研究所里走来走去唱歌。
我们一群学生看见了，总会议论这就是放射性危害的典型事例。我已经有了一个儿子，生孩子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个要考虑的要素。好在这个实验室用的都是氢3之类的软射线，没有那种会造成很大损伤的硬迦马射线。
让我意外的是她们都以为我很小，我知道我显得年轻，红馨这种没结婚的女孩也许看不出，但娜克苏米居然也如此，让我有些不解。不管怎样，对我来这说是好事，以后出丑也可以用这个原因来遮掩，美国人的公司有个好处，没人会去着意打听别人的年龄，你不说谁也不知道。在中国不出三天别人就会知道你的一切。
我心想大概是这个原因导致红馨对我有好感，以为我还没成家。我听说红馨有一个未婚夫，是个中国人。我小心谨慎地和红馨保持一段距离，不想惹麻烦。在这个生存第一的地方，任何麻烦都可能让人忙上很久。我也没有机会告诉红馨我的情况，总不能特意去告诉她我已经有个儿子了。
随着时间的过去，红馨越来越表明她的意思。一次我进了大家公用的大实验室，一群人正在拿红馨打趣，说她未婚夫马上要从中国回来了，红馨不屑地说：“等他回来就不是我的未婚夫了。”
我心里一愣，但愿这是她在开玩笑，要是真的我就罪大了。红馨这几天和我很亲热，在实验室有意无意和我靠得很近，一个漂亮姑娘如此眷顾，说我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那是骗人。我能做的只是保持我自己的态度正确，不能给她任何错误的暗示。
红馨是个清爽的女孩，做事情很仔细，从不拖泥带水，和大家的关系也不错，我不能得罪她，更不能骗她，以前想到能和她一块工作还很高兴，现在却有些头痛起来。
我上班一个月后整个课题组开了第一次会议，之所以拖了这么久是因为课题刚开始，没有什么可以讨论的，加上朱萍出差了很久，一直没有时间。
来开课题组会的一共有七个人，娜克苏米，红馨，我，朱萍，玛丽莎，雪萝，朱蒂。玛丽莎是个白人，四十左右，是另一个课题大组的头，让她来参加会议纯粹是为了借鉴她的意见，她并不参加任何实际操作。雪萝是个三十多岁的黑人妇女，倒是很引起我的注意。在学术界里虽然可以见到各个国家的人，但我很少见到黑人和墨西哥人，也不知是我孤陋寡闻还是实际情况，因此有个黑人很让我印象深刻，不过听朱萍的介绍她的课题似乎和我们的课题关联并不是太大。朱蒂是个胖胖的精干美国白人，是动物房的负责人。课题牵涉到不少动物实验，和动物房关系密切，她的列席在情理之中。
都是女人，我心里转过第一个念头。我成了党代表了，可我是党代表吗？
会议开始后朱萍向大家介绍了我，这个课题组我是唯一刚进公司的新人，也是唯一的男人。朱蒂很留意地看了我一阵，我感觉她是想要看看这个中国帅哥到底有些什么能耐。朱萍介绍我说我有分子生物学专长，我一听心里就暗暗叫苦，显然她没仔细看我的简历。我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强调了一下我是做生化检测的，朱萍很敏感，马上追问一句：“也能做分子生物学检测吧？”我点点头，她这才松了口气。
说实话我虽然做过分子生物学方面的研究，但那是好几年以前的事了，也不是什么专家，如果他们要指望我在这个领域有什么贡献那可真是找错了人。
会议接下去的内容让我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白痴，她们在会上说的话我基本上一句都没有听懂，硬撑着头皮在那儿听。除了红馨之外，其他所有的人都对课题的内容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我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白痴，那种很纯粹的白痴，呆坐在一群聪明女人中间，很困惑地看着她们，竭力要弄明白她们在说什么却怎么也无法弄懂。那种感觉实在让我觉得走错了地方，我在来之前其实想到过这种情形，虽然混进来了，但专业对口不对口立马就会在工作上见分晓，差太远不说工作做得长久与否，那种压力也会让人受不了，人都是有自尊心的啊，谁愿意当白痴呢。这不，已经到了这一刻了。
我不知道会议是如何结束的，唯一的印象是雪萝很会说，语速不快，但条理分明。朱萍是个高手，专业非常熟悉，驾驭调节会议气氛的能力一流。一群聪明女人在一起开会是件颇为壮观的事情，当朱萍宣布会议结束时我心里想到的除了松口气之外就是这个。
回到格子里后红馨马上就过来了，她问我听懂了没有。我摇摇头，说：“我本来就没有细胞基础，你呢？”红馨说：“我也没有多少基础，虽然来了两年，很多东西也还在学。”有个差不多的人相伴，心里居然好受一些了。可我知道其实红馨要比我好得多，第一是她还年轻，第二她的职位比我低，没人会指望她太多。可我是作为资深助理招进来的，如果长期这样的话肯定要出问题。我的问题还不单是专业，这都可以学，最糟糕的是英文不济，红馨这一点比我强得多。
红馨离开后我坐在那儿想了半天，很显然这一关非熬过去不可，以后要想在美国扎根自立这是非过不可的一关。我不知道得熬多久才能出头，但这里至少给了我这个机会，大概得准备一年到一年半的时间把英文和专业关过了，我心里说。
我无意中抬头看了看，见格子墙上订着几张纸，仔细一看，是公司所有员工的名单，上面有名字，电话，有phD学位的都在名字后面注明，这名单大概是这个座位的前一任留下来的。我不禁仔细看了下去，发现今天去开会的除了我和红馨之外都是phD，着实吓了一跳。又去看其他的人，发现大部分名字的后面都标明了是phD。我的老天，这公司超过百分之六十的员工是ph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