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吴双全的指示经过周文昌点拨到了萧文口里被扩大了好几倍：几乎同一个时间，由两个不同的方向，有两个车队正浩浩荡荡地向上川水库挺进。一队是市委宣传部、市电视台、市日报社、市水利局班子全体等等五六个部门。一对是县里与之相对应的相关人等。

不打馋的不打懒的专打不长眼的！这个比芝麻官还小两辈的股级干部显然是死老娘裤裆了。当市县两级的记者们端着长枪短炮包围了炮楼的时候，这个扒的精光而且金枪不倒的倒霉蛋正跟六个花姑娘大大地快活，一点也不知道大难即将临头。

县水利局长怒不可遏，一脚踹开这个曾经来过无数次的熟悉的塑钢门。无数好事者怀着万分激动的心情潮水般涌入炮楼，抢先争睹毫无掩饰的原生态。直吓得六个“失足妇女”屁滚尿流地忙不迭争抢衣物遮挡下体。早已精疲力竭的所长大人那里还受得了这般刺激，“吽”地一声翻白眼吐白沫背过气去了。

现场观摩会在弥漫着浓浓精液腥味的炮楼里，面对着昏迷不醒的新郎官和六个瑟瑟发抖蹲在地上的可怜女子走马灯似的进行着，摄影机照相机真实地记录了一男六女的糗态。直到县医院的救护车“唯呦！唯呦！”地赶到，用担架抬走了那个抽羊角风的曾经的猛男。

任何糗事都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种是小事化大大事化炸。这往往由于需要而决定。吴双全偶尔的下乡私访，原本是悄悄地进村打枪地不要，但计划不如变化快，无意中迅速地制造了一场惊天动地的甚至能冲淡7,20影响的大事件，这种信手拈来的噱头可遇不可求，更需要灵感。

如果说现场观摩的效果主要在于猎奇的兴奋和新鲜感，那接下来的大坝和水闸的巡视带给大家的则是震惊和惴惴不安了。当地人都知道早年间河津地区十年九涝，当年举全市之力修建的水库，上游汇聚了清凉河、大、小沧河等四五条涸河，洪水泛滥时起着削峰填谷、蓄水分流作用。滑稽的是水库建好了，北方却变得缺水了。但干旱少水的年头越长，雨涝和爆发洪水的可能性同时也就越大。而一旦久涝连雨的极端天气出现，到时候五河汇集，水位暴涨，再加上云雾山区山洪突泄。这样一个破旧不堪豆腐渣一样的水坝又如何抵挡得了？如果一旦垮坝，这些年高速发展的河津市会不会在地图上被抹掉？

吴双全现场逼问市水利局全体班子成员每年维修水库的预算是多少？具体下拨了多少？鸦雀无声。周文昌问县里的配套资金是多少？具体落实了多少？没人知道。接下来腿肚子转筋的就不仅仅是所长一个人了，百官们知道，在无数摄像机、照相机的镜头面前，事件将无可避免地被迅速放大，一场声势浩大的问责风暴在所难免。

峰回路转雨过天晴，问题总有光明的一面。现场会进行到第三个阶段时就奏起了主旋律，当人群在省市县三级领导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顺着大坝来到“犀利哥”干活的现场时，所有人都被现场的这个现代版的活“愚公”震撼了！黑胖了介绍说这个不拿一分钱的疯子在这里默默地干了五年了，除了偶尔下地护理一下庄稼，每天至少为大坝干十二个小时的活，从没歇过班也没离开过水库半步。胖子说他曾开着摩托车粗略地丈量过，疯子一个人维修过的大坝至少有十几公里长，质量绝对可靠。

人们震撼、人们联想、人们流泪。于是在感动地一塌糊涂的气氛里有明白人人开始为傻子算账：五年什么概念？一千八百二十五天！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什么概念？总共是两万一千九百个小时！这种风吹日晒的户外重体力工种的工资应该是多少？按八小时一百算五年至少应得工资二十二万！而十几公里的长度是什么概念？大坝平均斜坡的宽度是四十五米，也就是说总工作面积超过五十万平米！

所有人都认为，这个人是疯了，肯定是疯了，不折不扣地疯了！所有人都想，但愿到处都是这样的疯子吧，多多宜善，只要不是自己就好。

130章预谋

（1）

河津市春光小区第一届钉子户代表小会在李半截的主持下不算隆重的结束。这是一次团结的小会、胜利的小会。所有与会代表均不论职务高低和排列顺序争先恐后地发言。会议一致认为认为拼死抗争，制造动静，引起上头注意是一唯一解决问题的出路。并最终形成几项决议：

1，每位代表均需发动不少于五家的坚决抗战到底的钉子户。

2，形成文字材料并由全体钉子户签字按血手印（可找红颜色代替，显示决心即可）。然后邮寄省市政府、报社、网络及其他媒体。

3，所有代表每人回家后都要在自家楼顶悬挂床单一类的布质的标语，一律采用醒目刺激的红色墨水书写。采用“誓死……”“坚决……”“捍卫……”一类的词汇。用以迅速吸引媒体关注，形成焦点。

4，所有代表一起带头动员老头老太堵路截车干扰施工，一起出席协商会，绝不单独行动，背叛组织。

5，最后一搏时，谁也不许后退半步！

这几条是大家鸡一嘴鸭一嘴地议论，白胖子执笔，李半截宣读，说有人举手通过的。小会圆满闭幕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两点了。李半截打完哈气刚想睡觉，却忽然发现有三个人还坐着没走。

这三个人分别是白胖子周源、大伟和郭老大。李半截困得迷迷怔怔，伸着懒腰说：“怎么着，还有事呀？”

三个人面面相觑，郭老大看着周源说你先说，白胖子摇头说还是你先说吧，李半截不耐烦地盯了一眼白胖子：就你先说吧！周源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郭老大见状叫大伟先下去，大伟一百八十个不情愿，但他是郭金带来的，只好听话。嘟囔说我在楼下等你！

李半截说这回行了吧？老郭是我铁哥们，有话不背他！周源无奈，只好小声说：“半截兄弟……”，胖子的语气忽然变得很神秘：“……知道我为什么愿意选你当头吗？”李半截不屑地撇嘴：“哈，还不都是看着我是个半拉人，当官的怎么着不了我！”

“说对了一半儿……”胖子说：“你是政府见义勇为的典型啊，政府不能往自己脸上抹黑，你也不能！”

李半截一愣：“你什么意思？”

周源微微一乐：“我听说半截兄弟按月要去街道领取补助金的是吧，现在物价越来愈贵，你不想着补助金再提高一点？”

李半截和郭老大都意识到这个胖子话里有话了。周源继续说道：“我再问你……对，还有你，老郭。你俩回答我一个问题：咱们制造这么大的动静的目的是什么？想保住这套旧房子吗？”

是啊，哭了半天还不知道谁死了。郭老大和李半截对视了一下，保房子？不太可能了，大部分楼房都捅坏了，生米煮成了熟饭。想保饭碗？小吃街早已一片瓦砾了，再建就都是高档社区名牌店，上班的全都是漂亮MM，抬头股的猫腻，低头撒有那拉，你连进都不敢进去。

“那就是要提高补偿！”二人异口同声。

周源嘿嘿冷笑：“好，那我问你，提高多少你认可？”

二人又脸对脸发愣，还真没想过！十万？二十万？郭老大嘬了半天牙花子，迟疑地说：“怎么……也得够我在附近换套差不多大的住房吧？”李半截跟着点头道：“对！我也是这个意思！”

白胖子脑袋摇得像拨楞鼓一般：“不可能！绝不可能！哈哈，你俩想一下，咱这里已成了市中心，那是寸土寸金，旁边普通住宅的楼价都上万了。而这个小区的搬迁价才四千五，加上奖励也到不了五千，差一半呢！”

这下郭老大算过账来了，要是达到理想，每平米就得多要出五千，老天爷！这么一想，自己脸就先吓白了，冷汗也下来了，自己先摇头，说话都打哆嗦：“我那是一百四十八平米……除了现在的补偿款，还得多要出七十多万？！”

周源冷笑道：“可能吗？”

李半截面色如土：“不可能！”

郭老大这心一下子就变得瓦凉瓦凉的，呆呆地说：“是不可能。再说了，全小区好几千户人家人家呢，一个多补了，其他的也不干，就算每户多补五十万，那就得两三个亿。日他个乖乖，怎么可能？”

白胖子仰头大笑：“哈哈哈，我实话告诉你们俩，有可能！”

“啊？”

俩人差点惊得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