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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我急急想着回家。没想到才走出校门口，就被陈玉山叫住。

陈玉山叫住我，说有事问我一下。

他指了指小溪边的路，向来我们散步所常走的那条，说，这个事情，我受人委托，想跟你好好问问的。

我心里猜到他的意思，但心里其实很排斥，却又不肯舍弃。我看不懂那个人，但是他毕竟对我还有吸引力。

于是我跟着他走，田埂边的一棵树下，他站住，指着树下农人摆放的几块石头，示意我坐下。好像在沉吟什么，拿出一颗烟来，点上，然后说，翠竹，算起来我也是你爸爸一辈的人。老了，思想不是很先进，你们年轻人讲究自由恋爱，我们老头子是过时的。但是老人嘴馋，贪吃香烟，爱吃喜糖。又热心又土气，所以就爱看年轻人一对一对的。这样说，翠竹你会不会烦我？

他先自己自嘲一顿，让我又如何烦他。但老实说，我此刻心头乱乱。那个人对我当然有吸引力，可是我却看不到方向。我甚至不知道他怎么想，更别说他家的人。

5-2

我说，陈教导你有事就说，你关爱我们小辈我是知道的。就怕我们小辈不懂事，还要老辈来做主。

陈玉山就说，我想你也知道我是替谁问的。苍松这小子，才是有那么一点，做事情却像个小孩子。你也知道，他从小长在城里，不像我们乡下人，这么热络懂礼。上次是他自己冲动，我们老师一起鼓噪凑热闹也是有责任。你家老头子生气，我们也知道苍松过火了点。怎么说嘛，不符合礼节，是不是。但是小伙子的心是纯的，热的，这个我看出来。你看呢？

我盯住自己的脚，心里一遍遍回想顾苍松的种种，想到当时他受的委屈，奔出大门时候的影子，不由心疼起他来。

我叹一口气，说，就怕由不得我，又怕我配不起他。你也知道，我也就是个候鸟。

陈玉山听了我的话，把烟从嘴巴里拿出，抖了抖，说，谁说的，候鸟就不是人了？候鸟，不就是外地的人吗。这称呼不好。你不要往心里去。况且啊，我跟你说，候鸟才更要争取自己的幸福。翠竹啊，春生走了，对你的幸福是有帮助的。你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苍松这小子，以后肯定会发达的。

一瞬间我有些失神，有些惧怕，发达后的顾苍松，会是怎样？而我，真的适合他吗？

如果说以前所说的不适合只是赌气，那么这次，反而是切切实实的思考。

半响，我问，他怎么说？是不是今晚又要怎么做？

5-3

他说，苍松心里有你。只有你。这小子也是倔强，那回受了委屈，装男子汉了好久，最后还是撑不住，今天特意告诉我。他心里就是只有你。一定要娶你。他问我是不是趁你爸爸在这边再做点什么。我告诉他这不合适，毕竟你以后在这边，认亲还是和老林这家子。一下子太难看了，不好。

我说，那要我怎么办？

他说，他就要你的态度？入赘不入赘，他说他也想清楚了，反正他以后是在单位的，又不住农村，要给个林家一个名分，也行。本质上，你和他结婚后，你们总是要往县城去住套房的是不是。人往高处走，他老林也阻挡不住你。

我说，他这么有心？

他说，他这是为你什么都肯做了。不过后面这些是我跟他说的，他能接受。你要知道，一个城里的孩子能接受这些，不容易。翠竹，说起来你也像我的孩子。我倒也不想看着你这样好的一个女孩，再去受苦受累的。

我看着田里的稻子，它们开始抽穗，夕阳下晚风中，轻轻摇曳，充满着一种母性的温柔。在这种时刻，我的心也无法硬起来。我轻声对陈教导说，那好吧，你可以告诉他，就说我愿意。但是，林家再有其他苛刻的条件，我希望他自己去想法子，不要指望我做好人。

陈玉山微笑着说，你肯点头就行，林家人那里，大家耐心地磨磨就可以。况且，这种事情，总要出动大人来谈。你放心好了。

我们于是开始往回走，陈玉山的步伐轻快了些。

我的，心里也想轻快一点，但依然那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