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活剧变

1

回到家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我忽然觉得有说不出的疲惫，虽然肚子饿着，但是却丝毫没有胃口。把回收的礼品交给了林妈妈，我烧了一桶水，自己去洗澡。

这是我第一次没有主动做家务，没有主动去煮饭。

等我洗完澡换完衣服，身上的疲惫似乎没有减少，而肚饿的感觉反而消失。看来我是真的可以不用吃饭了。

但是林妹妹却已经将带回来的米粿下锅煮熟，加了带回来的猪肉，鸡蛋和面线。闻起来，也是香味扑鼻。她让我和秋娥去吃饭。我想了想，实在没力气抵抗，就去吃。

吃完后收拾完毕，回到自己床上躺下。忽然全身毫无力气，所有的精气神，似乎已经在路上被抽离。

这时候，林秋娥拿着信进来，说，鹏宇给你的信。

我懒懒地嗯了一下，示意她放在床头。

她有些诧异，不过还是放下，出去的时候，不忘把门带上。

2

迷糊中我睡着了。

可是迷糊中我又醒来了。

在这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时候，我觉到了四周的寂静。

万籁寂静，就是这样的。

这时候，天地间只剩下自己，只剩下自己的心。

我努力要继续睡下去，因为脑子并无具体的想象。可是，这并无具体的空，成了一种惶惑，这种惶惑，让我不敢，也不能睡着。似乎这一睡着，就要堕入无尽的虚空，无边的黑暗。

我终于起身拆开了林鹏宇的信。

起始是“敬爱的翠竹老师”，我心里一笑，我知道，他将自己放的位置。

我飞快地看他的信，内容起始简单，讲了他去的是哪个地方，从事什么兵种，在部队里决定要好好努力，奋发向上，争取做个优秀的士兵，以后有个好的出路。等等等等。

我觉得有些面熟，这样的信，似乎是电影里或书本里的入党申请书的模板。也许，他这封信写个“敬爱的党组织”，会比写给“敬爱的翠竹老师”合适一些。

可是，信后又附了两行小小的字：

翠竹，我是真的喜欢你。那个顾苍松，是比我有才。可是他公子哥儿的模样，自古以来读书人是最无情的。翠竹，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我翻来覆去地看着这封信。蓦然觉出一番苍凉，眼泪，就这样滴落信纸。

3

年关的脚步一日日近了，地里的蔬菜，家里的卫生打扫，一日日地不得人闲。我亦步亦趋地跟着林妈妈打扫收拾着一切。只有做事，才是可以将时光填满的方法。这样子，我可以不用想其余，不管是远在老家的父母，还是顾苍松，抑或是林鹏宇。

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家里该洗的，该扫的都打扫完毕。接下来几天，便是赶集，采购的事情。

但第二天，林玉川已经将所有的一切采购回家。并且，大大丰富，远过于过年所当备的物品。

我悄悄问林秋娥，她说，明天，二哥要去看亲戚呢。

我疑惑。她解释了一下，看亲戚，就是去相亲。

我恍然。但心里有些失落。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4

第二天，阳光很好，空气很好，天地间弥漫着美好的气息。林玉川和林夏阳穿着整齐簇新的衣服，各自骑着一辆自行车，自行车后面带着两个袋子，袋子里装着糖果，香烟以及其他的东西。又会合了两个邻人，一个是林玉川的堂哥，上次带我回来的，他也有份，他叫林玉书。另一个是林玉川的亲弟弟，叫林玉水。他是公家人，在临乡某个地方供销社当供销员，不过很少回来，因为家已经安在外头。他的衣服不是最新的，但反而透出一股大气。他骑着他自己的自行车，凤凰双杠的，他载着林玉书。

林玉川对这件事情的重视，明显超过当时的林春生。

我能够理解，可是还是微微酸楚。

林妈妈在门口看着他们三辆自行车远去，好像想交代什么，又觉得不比自己的男人和兄弟厉害，搓了搓衣角，悄悄笑了一下。

林秋娥则说，妈，你也不用太高兴，听说那女的，可比你厉害。

林妈妈说，你个小孩子瞎说什么。

又说，要是真厉害就好，我也可以早点退休。抱抱孙子就好。

林秋娥说，我看啊，没把你的骨头磨干就好。

林妈妈就生气了，你这个闺女，怎么净说这样的话。你难道要诅咒你的哥哥吗？

林秋娥有些委屈，说，哼。反正你们只疼男的，女的是厅边的垃圾，该丢了就丢了。

我听着她们母女的对话。悄然回到房间。

5

时光悄悄走着。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拿了块红砖头和一碗水，在悄悄地临摹着顾苍松留下的字帖。这个时候的心有些空着的。顾苍松留下的信，没有他的地址。我只知道他是县城来的。我心里有微微的怨念，这个顾苍松，你难道不盼望我会给你回信吗？或者，你难道不知道我会盼望你的信吗？

而林鹏宇的信，我塞在抽屉地下，我不想去看到他。

下午，林家四个男人回来，看样子，事情是很顺利的。林夏阳依然是不怎么说话的样子，可是他和我打招呼的时候，有丝丝的慌乱和腼腆。我不知道为什么。

林妈妈也参与了他们的讨论，从她比较兴奋而较大的嗓门透露出的信息，我知道，女方明天要来回访，所谓“看地方”。

看什么地方呢？不过是考察男方的家底罢了。

6

晚上，林玉川让大家一起坐着吃饭，然后有些轻描淡写地吩咐我和林秋娥，明天要配合好你妈，好好招待客人。你们两个都不是小孩子了，要懂得谦让。

好像怕我闹事，她有说，翠竹，你是我儿媳，也是我的孩子。如果别人不知道情况说了不该说的话，你也不要生气。我林玉川大小是个说得了话的人，我不会亏待你，就不会亏待你。你不用放心。如果给你委屈，我会补还你的。

他盯着我，所有人都盯着我，我盯着碗，回了一声：嗯。

林秋娥嘟哝了一句，大嫂怎么也是大嫂。为什么要让着别人？

林夏阳咳嗽了一下。

悄悄看了我一下。脸忽然红了起来。

林妈妈说，这个家是我和你爸当的，我们大人说怎样就怎样。秋娥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我轻轻放下碗筷，说，我吃饱了。我知道怎么做。

又说，秋娥，你不要和爸妈顶嘴。他们是对的。

然后我离开了餐桌。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