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手足无措，我站起来，大家看着我，风雨很大，我却只听得他的声音比风雨还大。
“凭良心，我们对你好不好？”
我沉默了好一阵，直接将一杯酒倒入喉咙，非常热，非常辣，非常动人肺腑。
我的眼泪呛出来，我说，你们对我好，是我没福气做你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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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喝了这杯酒，苦涩，酸辣，百味杂陈。
林玉川稳稳当当地又给我倒了一杯。
其他人静静地看着我们。
这个舞台，成了他和我的。
他说，我相信你也听说了其他候鸟的事情了。打，骂，是基本的。敢跑的，几乎就是要脱层皮了。我也知道，你在来我家之前，也是跑过的。你不会忘记那次的后果吧？
我脑海中立刻闪现的不是郑春田家的吊打，我脑海中闪现的是那三个天诛地灭的畜生，蹂躏我的场景。
那种痛，立刻又回到了我身上。我站不住，我坐下来。
因为喝酒而发热的脸，顿时退潮，浑身冰冷。
他说，别的不说，你的那两个老乡，你知道他们怎么死的？好，我今天讲给你听，你如不相信，你自己去打听打听。那个先死的喝乐果的，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她怎么死的。她是活活被逼死打死的。那两个兄弟，就是两个畜生。
他的手居然有些抖，于是打了一大口汤，喝下，才继续说，先死的那个，她的那个畜生，把她当做牲口，折磨她，就是在房间在床上的那样折磨他，他荒旷了几十年，都要在她身上找回。连她来月事都不放过。听说她拒绝了，她骂他了，更激发他的凶性，狂性，不但不体惜她，蹂躏她还打她。你都不知道哦，她喝了乐果在乡里灌肠的时候，一地红药水不说，你注意到没有，那个月水，也还在嘀嘀嗒嗒流淌，抬回去的人说，抬一路，滴一路，真的是死了都不甘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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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得浑身发冷，打颤，这样说起来，我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林玉川继续说，另一个，回去肯定是心冷了。当天晚上趁着守灵，就想跑，哪里跑得了哦，好多人看着呢。就抓回去了，还没跑出村。抓回去怎么办，只有一个字，打。打完了第二天还是要照样干活，她哪里受得住，趁着叫她去挑水，一下子投井了，监视的人喊人来救，都来不及了。一个人要死，你怎么挡得住。
他举杯说，这杯为我们的春生，他是傻，但他是好人，全家人都要喝。
他一干而尽，林夏阳和林秋娥也都喝了，我和林妈妈各喝了半杯。
林玉川叫林夏阳给大家倒酒。
然后自己清清嗓子，说，你说，我们这样的人家，第一不是因为穷，娶不起本地女人，第二也是有身份的，不是非打即骂的，你说我们哪里对不起你。如果你还有读书人的一点良心，你就听我，不管你叫不叫我爸爸，你就听我找个长辈一句话，好不好？
话都这样了，我能怎么办？
我只好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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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清嗓子，仿佛又在他的会场了。
他说，我也想了很久，要怎么安排你。后来我考虑清楚了，三条路，你自己选。第一，我把你当闺女看待，以后，选个你中意我也中意的，入赘咱家，生的孩子，要一个承继春生这一脉。我会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的。第二，你愿意出嫁，好，我也同意把你当我的闺女，一切风俗，按照我们本地的风俗来。聘金，红包，媒人，什么的，都按照礼节来，你以后就当这里是娘家。我不会歧视你，你，也不用担心。这两条，等你生了孩子， 我可以做主，带你回你老家认亲，没关系，人心都是肉长的，没关系的。
我在想，失德啊，这有什么区别吗？我的命运，还是在你们的手里。
但是我说不出来，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醉了呢？
他挥了一下大手，继续说，第三条，给你走。
我一震，但随之冷静下来，这条件，估计也不会容易的。
果然他接着说，让你走，也可以，我们林家娶了你，花的钱，几千块，没关系，我们花得起，但是我林玉川是有头有脸的人，不能就这样白白地花钱。你，既然能够筹来逃跑的路费，应该也可以筹来赔偿我林家的钱，三千块，一份分不能少，你马上拿出来，我马上让你走。过去的种种，就当我，没生过春生这个孩子，以后到了阴间，他，要怪罪我，也和你无关。
我还来不及反应，林妈妈已经哇的哭了出来，林秋娥倒是没哭可是泪水也挂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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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川最后用力地挥了一下手，说，也有人跟我说过，大的既然去了，还有老二。你也是不错的，和老二也是般配的，干脆就让你们两个配了吧。我告诉你，翠竹，这事情不仅是老二不答应，我也不答应，我林玉川，是有头有脸的人，不是拿不出三五千块给他娶一个媳妇的。我可以拍着胸脯告诉你，我不会两个儿子娶一个儿媳妇的。
我不由看看林夏阳，他面无表情，我不懂他在想什么。
林秋娥的眼泪已经擦干，连林妈妈都停止了流泪。
他们都看着我。
林玉川再次举杯，说，这杯酒是我代表我们全家敬你的，我们不会打你骂你，不会苛求你，不会毒害你，我只希望， 你当着厅头的一众神明，还有我们林家的祖宗，摸着心肝告诉我们一句，三条路，你选哪一条？
他猛烈地和我碰杯，然后喝完。
好像又想起什么，说，你可以摸着你的心肝问，如果我给你的三条路不人道，只要你说一句，好，就是现在天上打雷，把我劈死，我也认了。真的这样，我一定让他们敲锣打鼓，送你回去，让你过幸福的生活。
我真的，真的心乱如麻。
我宁愿他们打我一顿，揍我一顿。
失德啊，这让我如何是好，我给如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