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道尖锐的男声。
“侯爷来了!”
“侯爷好!”
挡在门前的那群小青年立时间回头问好,人群当中很快分出来一条两米来宽的窄道。
接着就看到一个五十多岁,个子不高但很魁梧的男人一跛一跛的走了过来,男人的头皮几乎谢顶,露出光秃秃的大脑门,满脸尽是横肉,额头当中间长了一颗黄豆大小的痦子,左边腮帮子坠着一颗堪比拳头的肉瘤,可以说是长得丑陋至极,穿件黑红相间的系扣唐装,手里还牵着一条长相凶恶,长吐着红舌头的罗威纳大狗。
我眯缝眼睛扫量对方,对方歪着膀子,晃晃悠悠走到我面前,冷不丁间突兀睁圆眼珠子,眼中闪过一抹不可思议的神光:“你是..你是王朗!”
“侯瘸子?”我不确定的又往前跨了一步。
“还真是啊,你看看这事儿整的,你咋跑馆县来了呢?”对方吞了口唾沫,赶忙将手中的狗绳递给身后的一个青年,一瘸一拐的走到我面前。
“诶我去,真特码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啊。”我禁不住笑出声来。
没错,面前这个长相凶神恶煞似的玩意儿竟然是候瘸子,也是我少年时期,我们临县的土霸王,当年如果不是因为他欺负我爸,我根本不可能走上这条道,后来我偷袭了他,自己也被迫跑路,但没想到他搁老家因为某些原因也混不下去了,记得他临跑路时候,我们还曾见过一面。
那时候的我,对他就已经没什么太大的恨意,只是感觉有些唏嘘。
“来来来兄弟,快坐快坐,跟我好好聊聊你这些年怎么样,我听说你在南方一带不是混的相当出彩嘛,怎么还干起跑长途的活了?”候瘸子热情的拽住我的胳膊,随即回头朝门外那群小青年们摆摆手驱赶:“都别机八从这儿围着了,这是我失散多年的老弟,谁刚才敲诈他们来着?”
“侯爷是..是我..”晃着半条折胳膊的精神小伙哆哆嗦嗦走了过来。
“啪!”
候瘸子蹦起来就是一巴掌呼在小伙脸上,喷着唾沫星子破口大骂:“瞎了你的狗眼,我一直跟你们说,老子当初之所以选择出来混..呃..出来创业,就是因为老家遇上了狠手,我说的狠手就是他,王朗!头狼公司的大哥大,还特么不过来磕头赔罪...”
被候瘸子掴了一嘴巴子的精神小伙当即有点懵圈的望向我,手足无措的蠕动两下嘴巴,可半晌没能憋出一个屁来。
知道这小子脸上有点挂不住,我大大咧咧的摆手阻止:“得了,谁没个血气方刚的时候,年轻人嘛。”
小伙感激的瞄了我一眼,如释重负的赶紧退到候瘸子的身后。
“你啊你,还跟过去似的..”候瘸子顺势拍了拍我胸脯,话到嘴边,他又尴尬的龇牙一笑。
我俩的过去绝对算不上融洽,甚至于如果不是我的横空出世,他可能到现在都还是内个横霸乡里的土霸王,所以他本想客套的话语,怎么也没法再往出继续。
瞧出来他有些许的尴尬,我赶忙岔开话题:“侯爷,您现在搁这边发财?”
透过导航上来看,我们目前身处的地界是个叫馆县的地方,别看同为河b省,但对于这块我还真不算熟悉,尤其这边距离我们老家崇市还有相当的一段距离,故此我更不清楚周边的风土人貌。
“发什么财啊,我都这把岁数了,兑付着瞎活呗。”候瘸子大咧咧的摆摆手,比划邀请的手势道:“老弟啊,咱多少年没碰上,不着急走的话,就上我那儿坐会儿喝点茶,晚上我简单的安排你们一下,权当是他乡遇故知,怎么样?”
“这..”我犯愁的看了看身后的二牲口和谢天龙,下意识的想要拒绝。
“走吧走吧,天大的事儿也不差三两钟头。”候瘸子不由分说的一把搂住我,跌跌撞撞的往门外推搡:“你要推三阻四,那就是看不见我。”
“擦,侯爷您这话唠的有点偏激昂。”我无奈的摇了摇脑袋。
在这个透骨无比的现实社会里,我们所有的不情愿似乎都来源于所谓的“给个面子”或者“是不是看不起我”这些鸡肋似的话语,很多时候,明明想要摇头打断,但国人从娘胎里带着的质朴又会无端端的左右。
半推半就中,我们几人跟随候瘸子坐上一台“奥德赛”商务车里。
车上,候瘸子语重心长的拍打着我的大腿开腔:“老弟啊,你现在绝对玩的不一般,我从你的精气神上就能感觉的出来。”
“什么一般不一般,跟您说的一样,兑付着混口饭吃就得了。”我客套的笑了笑:“侯爷,您呢?怎么会好端端跑这边来发展呢?”
“这事儿说来话长了。”候瘸子叹息一口,眼眸中闪过一抹苦涩:“当年我跟条狗似的逃出临县,兜里分逼没有,全凭着会点拉二胡的手艺,就跟乞丐似的一路走一路要饭,可能真是我命不该绝吧,到这块之后我搁本地一个叫鸿源的广场上卖艺,恰好碰上一伙人贩子拐带小孩儿。”
我接茬笑道:“这是见义勇为了呗。”
“还真是,当时那帮人贩子把一个小男孩往迷晕了,往车里头拐带,我也不知道抽什么风,当时就特别想管管,结果跟那帮人干起来了。”候瘸子说着话,撩起自己的上衣,露出两块早已经愈合的疤痕,抽了口气道:“让人扎了几刀,光是icu我就住了差不多一个来月,醒过来之后整个人肌肉都特么萎缩了。”
“好运也随着来了吧?”我接着又问道。
候瘸子表情负责的点点脑袋:“确实,等我转到普通病房,才知道被我救的孩子是个单亲家庭,他爸很早就过世了,他妈自己经营着一家路边饭店,就在你们刚才吃饭的那附近,规模算得上周边最大的,人嘛..都是有感情的,我救了她儿子,她又恰好单身一个人,一来二去我们就有了感情,等我伤好以后,就干脆留下来了,平常在饭店帮帮忙、接接孩子,闲下来就上公园里找老头拉拉二胡,陶冶一下情操啥的。”
我笑呵呵的吧唧嘴:“那敢情好啊,你这也算是家庭事业双丰收呐。”
“算是吧,就是稍微有点尴尬,我今年五十七了,她小我八岁,也四十好几,我们这种搭伙过日子的方式,难免会被人背后乱嚼舌根子。”候瘸子摸了摸鼻道:“这些还都是其次,我本以为自己能平平坦坦的过完余生,谁知道天公不作美,老天爷坑起人来就磕着一个人往死里操,我留在这边第三年,国道要扩宽,我们那家饭店也在拆迁范围里,本身我没想惹事,但谈赔偿的时候,冒出来个本地挺出名的二流子,非要几万块钱把我们店强买下来,说白了就是他想赚国家给的拆迁款。”
“狗篮子随处可见。”我笑了笑应承。
嘴上虽然没明说,但心里却在嘀咕,当年这类事情他干貌似也不少。
“我的脾气能惯着他嘛,当时就拎把菜刀给丫砍了,砍完我还不解气,又撵到医院二轮伺候,最后彻底给他整服了,不光没告我,还赔了我不少钱。”候瘸子拧着眉头骂咧:“要不说,人呐,天上就属贱的,好言好语的求着没逼用,关键时候还得是靠刀和拳头,经过这一趟事儿,我在馆县也彻底出名了,后来我又一寻思,可能我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干脆召集整条国道上的所有路边饭店老板开了一次会,告诉他们往后有事就找我,作为报酬,每家店往后每年给我百分之三的分红,有钱之后我继续重操临县的老本行,开棋牌室、弄土方,这些年也算玩的顺风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