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利民穿件灰色的毛料中山装,胳膊上别着一枚黑底白字的“孝”牌,跟我说话时候,放在桌沿上的一双手不停地颤抖,由此可见他的心情并非脸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事情不是我干的,我可以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发誓,甚至于两个钟头之前,我都没想过会发生这种情况。”我咬着嘴皮回应。
“如果发誓可以让逝者死而复生,我愿意接受,可事实上并不能!所以我不会接受你的这套说辞!”杨利民直勾勾盯着我道:“另外,我说的并非是这件事情,而是你们的整场计划,从你们决定要通过杨家寨和我拉上关系开始,老三和我侄子就已经陷入了危机当中,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又凭什么因为你们的犯罪行为,让我家里人承受绝大痛苦!”
“我..我..”面对他那双浑浊眸子的注视,我心底没来由的慌乱起来,最终愧疚的低头道歉:“对不起。”
“一句苍白的道歉能换回来什么!”杨利民鼻孔往外喷着热气,双手撑在桌面上站起来,眼珠子瞪得浑圆:“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好想马上、立刻将你们这伙不法分子全都就地正法!什么玩意儿!”
我不敢回应他的目光,耷拉着脑袋道:“杨叔,眼下的当务之急是保护好杨广,我担心他会因为这件事情升起什么不该有的心理,待会我给您一个号码,杨广跟他在一起,您可以先动用您的关系,让他..”
“你还抓了杨广?”杨利民的调门又一次提高。
见他会错意,我赶紧解释:“不是抓,是保护,敖辉想要借助他让您骑虎难下,我担心这孩子心智不成熟,所以暂时将他软禁起来,您放心,他很好,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软禁和抓有区别吗?”杨利民冷笑着反问。
“这..”我又一次被问得无言以对。
此时此刻,在杨利民的心里我已经被烙下了“混账”的标牌,不论怎么说、怎么做,在他认为都属于别有用心。
“老三苦了一辈子,吃没吃上、穿没穿过,最后就连尸体也面目全非。”杨利民喘着粗气呢喃:“跟我这样的人当亲戚,真的是他这辈子最错的一件事情,王朗,我警告你,不要再继续围绕我家里的任何人搞什么小动作,否则就算不合规矩,我也照样会把你们这群人一网打尽。”
我抿嘴点头:“我记住了。”
待我说完这句话后,杨利民没有再继续言语,我俩同时陷入沉寂当中。
足足过去十多分钟后,杨利民才缓了口气道:“李冲蛊惑老三跳楼,真的不是你干的?”
“杨叔,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有所图谋吧?您说他跳楼我能得到什么?”我耐着性子回答:“除了激怒你,让你更加反感我们之外,我没有任何赚头,换成您是我,会干这种傻子买卖吗?”
“嫁祸啊,你可以嫁祸敖辉,让我对他愈发的恨之入骨。”杨利民眯缝眼睛,说出了刚才和马队一样的话语。
“实话实说,我不敢!”我鼓足勇气看向他:“另外,我虽然是个罪大恶极的犯罪头子,但昧良心的事情基本不做,尤其还是拿不相干的人命来达到自己某种目的这类行为,更是不屑一顾。”
杨利民一眼不眨的盯着我,像是在判断我说的是真是假,又像是在思考。
我长舒一口气,继续恳求:“杨叔,您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
“我不信任何承诺,只信亲眼看到的结果。”杨利民直接打断:“三天,我只给你三天时间,要么让真相水落石出,要么我把你当做真相解决,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壮着胆子反驳:“杨叔,我觉得这事儿对我不公平,你不能因为我有实业,你能随时随地找到我,就会我呼来喝去,敖辉同样身为您的目标之一,他却可以逍遥法外、什么事情都不用做。”
“他倒下是肯定的事情,要么倒在扫h办、要么倒在天弃组织或者第九处。”杨利民再次打断:“你呢?你难道也不介意让自己倒下变成事实?”
“我..”
“既然介意,就得有当牛做马的准备。”杨利民摸了摸胳膊上挂着的“孝”牌,意有所指的呢喃:“打死我都没想到,这趟回家,竟会送走这一辈儿唯一的弟兄,老三真的太苦了..”
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忙不迭表态:“杨叔,逝者已去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我能做的就是让亡灵不孤,想方设法的让迫害他的人到下面去给他磕头赔罪。”
“算起来,不管是你还是那个叫李冲的,目前都只是存在嫌疑,既然没有实质证据,最多二十四小时之内就会重获自由。”杨利民揪了揪自己的衣服领口,慢腾腾的起身:“巡捕办案需要证据,流氓问事似乎只论道理,不要再让我找你,这是最后一次...”
次日傍晚,签下几份证明函后,我裹着满是馊臭味的外套走出大案队。
大门外,二牲口、地藏、段磊和董咚咚、魏伟和其他小哥几个都来了。
“哥,杨利民派人接走杨广了。”魏伟一边递给我一件干净外套,一边打开车门汇报。
“把那个烫手山芋扔出去就好。”我点点脑袋,换上衣裳,朝着段磊询问:“查出来李冲的具体情况没?”
“查出来了,他确实是个监理,之前在跟咱们有过合作的一家钢结构公司工作过几天,但是因为作风不太好早就被开除了,只是工作证没有被收回去,那家钢结构公司也只是跟咱合作了一段非常小的项目,目前早已经撤离工地。”段磊回应道:“另外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有人在咱工地附近溜达嘛,就是那个李冲,巡捕从他家里搜出来的工地图纸其实是昨天消防和城管去查的那些,估计这俩部门有人跟李冲是一伙的,借机偷拍下来,又传给他的。”
“约出来昨天到咱工地检查过的所有人。”我闷着脑袋吩咐。
“哥,李冲也出来了。”
正说话时候,大壮手指大案队的正门口出声。
我顺势望去,只见一个发型凌乱,穿件翻毛皮夹克的青年摇头晃脑的走了出来,正是我看过相片的那个李冲。
注意到我们全都在看他,李冲吓了一跳,马上杵在原地,随即又往后倒退两步,缩回了大案队的院子里。
“来哥们,唠两句呗。”魏伟狞笑着冲对方勾勾手指头:“既然想当狗,那就得有被扒皮的意识,别害怕,你不可能搁院里呆一辈子吧。”
李冲迟疑几秒,迅速跑到门岗的窗户口喊叫:“同志,他们肯定会因为我实话实说为难我,你们得保护我啊。”
没听清门岗的巡捕说了句什么,李冲立即欢天喜地的钻进传达室里,不多一会儿,两名巡捕一左一右护卫着他带进了一台巡逻车里,随即车子直接开出,驶向了街口。
“诶卧槽特么得,都这时候还敢玩套路!”
大壮撸起袖管,作势要朝巡逻车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