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过身来看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拿出手机，翻出那个熟悉的号码，浮想连翩，我想起她半夜手持的那个鱼缸，裹着白床单，也许，她是个精灵，误入凡间，恰巧让我遇上了。可是，昨晚赤身肉搏抱着她的身体灵魂飞向云端的感觉却那么真实。

我像遇上了睡不醒的春梦。我这样诠释，忽然想到一点，我忘了问她的名字。真糟糕，我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到底叫什么？我仔细回想昨晚她说过的话，可是只言片语，似乎根本没有提到关于名字的一个字。

失败啊失败，我不禁懊恼，第一次艳遇居然把弄清对方名字这事忘得干干净净，原本漂在云端的心再次掉下来。她不会觉得我是个太不负责的男人，做完爱就走人，闪得不带一点点感情？

我沮丧极了。

手机忽然响起来，苏打绿的《小情歌》是方欣设的属于她自己的专属铃声。勒令我不许换，不管原来多么惊艳的曲风在周而复始之后都成了噩梦似的单一。

我承认我的生活需要新鲜了。

你在公司？她怒气冲冲。

不在公司在哪？我皱皱眉，有些不耐烦。

你昨晚没回家去哪了？她开门见山。

我一愣，她回我们住的地方了？她不是回她自己家了吗？现在是中午，她应该没理由那么快回家的啊。我脑子开始飞速运转，找借口解释我的夜不归宿。

陈陈，我错了！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身着ONLY套装的方欣突然冲进来抱住我，这下震惊的是我了。

嘴张了半天没合上，眼前留着如水长发的方欣委屈答答地看着我，长长的假睫毛扑闪扑闪，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人家中午回家，看家里一点样子都没变，就猜出你没回家。昨晚上给你打电话一直关机，人家自然会胡思乱想的。下次你不许让我找不到你！她抱着我不放，嘟起小嘴涂着透明的唇彩水晶晶地亮着。我忍不住心软起来，毕竟错的人是我。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然后给了她一个心安的笑脸，她低下头羞答答地躲进我怀里。

好了，也是我的错，昨晚上不应该喝那么多酒，不应该夜不归宿，更不应该不充手机电，让它倒霉的早早关了机，让我的小可爱找不到。担心了吧。来，以后不许乱担心，我一定会好好的没事的。我抱着她，在她鼻头上轻轻刮了一下，她推了我一下，娇嗔地瞪我，讨厌，不许动人家的鼻子。

我长叹一声，大学毕业后真不该纵容她去垫鼻子，从高中就认识到后来养成的刮她鼻子的毛病始终改不了。因为她现在脸上有若干地方不能碰，常常让我兴味索然。

门嘣的一声打开，张坚冒冒失失闯进来，然后他惊呼：不好意思，我忘了敲门，你们继续。

他边说边往后退，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刚刚才对方欣撒了谎，这会儿她要是拉着张坚问，我的谎话不是立马露馅了？

张哥慢走！方欣叫他。我紧张地看着方欣，手心里都捏出汗来。

我可不敢不走，你们一晚上没见就这样如胶似漆，我留下来不是当电灯泡？坏人我可不做。张坚调侃着。

方欣脸一下子红到耳根，她骂了声讨厌，张哥你也有是家室的人了，以后做事讲点分寸，别让嫂子为你担心，也别带坏我们家陈陈。

啧啧，这话从何说起？张坚一头雾水。在方欣身后站着的我使劲冲他眨眼，他张口来了句，罗陈，你眼睛怎么了？

我差点没被雷翻。方欣掉过头来紧张地抓住我的手，你眼睛怎么了？

我眼疼。我揉揉眼睛，只好退到沙发上躺下去装生病。

这个张坚，想害死我啊，使眼色都看不出来？

是不是没休息好？走，我们去看医生。小妮子很紧张，完全信了我。我抱住她的肩说没事，我需要休息，然后一个劲儿冲张坚摆手，示意他走。

我看不是眼疼，是心疼。得，不打扰你们情意绵绵了，我去工作。张坚终于长了眼色走出去了。看着他关上门，我一颗心掉了下来。

能起来吗？方欣看来吓到了，一个劲检查我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没事，我坐了起来，冲她坏笑一下，她半信半疑，打量我半天确定我没事后狠狠拍了我一下，让你骗我！

我嘿嘿一笑，然后看看表，已经快两点了，我起来推着她出办公室，已经快两点了，你得去上班了。晚上回家我再好好爱你。

讨厌！她瞪了我一眼，顺从地任我推着她走。

到楼下她坐进自己的那辆红色汽车内让我俯下来，我顺从地把脸伸过去，她亲了一下满意地说，好了，你要乖乖的，下了班早点回家。我使劲点点头，一脸的忠贞样。

看着她开着车子慢慢驶向马路，我心情莫名低落起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越来越习惯对她撒谎。

坐进停车处我的车子内拿出手机，我看着那个没有名字的号码有点走神。她现在在做什么呢？她是做什么职业的呢？我居然一无所知，也猜不出来。

摸着黑色的手机键，我犹豫地编辑了一条短信，你在干嘛。发送完，状态提示己发送，然后我打开车内的音乐。Eason正唱：

熬过了多久患难 湿了多长眼眶

才能知道伤感是爱的遗产

流浪几张双人床 换过几次信仰

才让戒指义无返顾的交换 。

我靠在车座背靠上抱住双臂，脑海里不断闪过的是天桥边上那个短发女人捏着烟低头落漠的表情，在彼岸餐厅，夜色撩人的半晕眩状态中，她一杯一杯饮的是无边的，透骨的寂寞，也许还有，我永远也猜不出的故事。

等了许久，爱情转移转移了一遍又一遍，那个没有名字的号码始终没有给我回过来只言片语。我关掉音乐，稳定自己一下，然后拔通了那个号码。长久的无人接听，在我快要放弃时里面传来慵懒的女人喂的一声应答，我的心跳迅速加快，有点语无论次：你，你好，我是罗陈。

里面长久的沉默，我有点紧张，一分钟后低问，你还记得我吗？

记的，你有什么事吗？对方终于说话，接下来的淡淡地问却让我的心一下子荡到谷底。

没事，我看看你在做什么。我有些心灰意冷。

哦，我在睡觉。外面快下雨了吧。她语气平淡，我听不出她的任何喜怒，抬头看看车外面的天，天只是阴沉沉的，却未必能下来雨，一如这个城市经年的天空。

没有，一如既往的阴沉，却未必会下雨。我尽量让自己沉稳。

哈哈，我喜欢这种天气。压抑。像患了精神疾病似的，蓄积，然后等待爆发。她在里面笑得大声，有些豪放有些不拘小节。只是，我不能理解。我讨厌绿城这样的天气，总是灰蒙蒙的天空，我渴望蓝天白云，渴望通透，渴望阳光。灰色，正一点点剥夺我最后的一点耐性及快乐。

这是一种环境污染。我说道。

不对！她打断我，这是绿城特殊的气候。有个朋友说过，这样的环境挑战人的耐力，熏陶人的忧郁气质。所以这个城市会有很多有艺术家气质的人不断涌现。

如果以人的健康为代价换取艺术，那么艺术的价值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不赞同她怪异的看法。

好吧，可是你能改变吗？如果你不能，你能离开吗？她问。

我沮丧，是的，我不能离开。我沮丧。

这个城市是我生长的地方，家人，事业全部都在这里。即使方欣愿意跟我走，父亲也不会放我走。这是责任的全部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