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笠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随着哭泣发出阵阵干呕,而他的眼睛早已红肿得快要睁不开。
我心里难受,却完全明白赵笠为什么会说不想打掉这个未出世的小生命。
他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我知道,如果非要老赵下狠心拿掉孩子,说不定他得死!
半小时后,我结了账,搂着赵笠出去,找到抽了一地烟的方磊。
三人很没品的在路边坐下,我对方磊说,“老赵想留住这个孩子,我暂时持保留意见,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方哥你也别生气,这事得老赵自己处理。”
方磊叹口气,苦笑,“我能咋样呢?我又不是赵笠…算了,人的命天注定,也许很多事冥冥中早就有了定数,勉强是勉强不来的。”
转过身,方磊和我一样将手搭在赵笠肩膀上,“兄弟,刚才哥们对不住你,说话太冲动,我就这臭脾气,你别跟方哥一般见识。”
赵笠一手一个拉住我俩,看了好几分钟才说,“老江、方哥,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这种事我没办法和别人讲,也只能跟你俩说说了,唉,我现在心情好多了,谢谢你们,我知道该怎么办。”
半小时后,我和方磊一起送赵笠回到他和小画在校外的出租屋。
下车后,赵笠跑到全时连锁超市给小画买了一份关东煮,最后对我俩说了一句,“我会有两个、三个孩子的,现在这个是我的心头肉,是第一个,我不能委屈他了。”
目送赵笠上楼,我和方磊顺着马路走了很久。
实在觉得累了,方磊对我说,“小潮,其实我不是理解不了赵笠,唉,有时候觉得我和他差不多,只是老赵老婆是身体对不起他,而我,可能永远得不到爱人的心。”
我明白方磊话的意思,也许一个人抽烟的时候方磊想过很多。
的确,他和赵笠从某种角度看是有些相似,感情都不完美,老赵的女人身体背叛他,而方磊,就算得到越凝歌的身子,却很可能一辈子也得不到她的真爱。
生活啊,就是这么草蛋!
方磊是个想到什么马上就得做的急性子,和我提起这个话题,随即说,“小潮,我现在去趟医院,我想看看她。”
猜到方磊口中的她是越凝歌而不是躺在病床上的李月天,我长出一口气,“那就去吧,走,我和你一起过去看看,好长时间没顾上那边了,是该去瞅瞅的。”
当我和方磊来到南京市立第一中心医院,已经快到半夜十一点,病房封了大门进不去。
好说歹说不顶用,方磊恼了,半个晚上的不痛快瞬间爆发。
这家伙连踢带踹,差点没把四楼住院部走道门拆了,院方马上报警,我们随后被保安控制住,直到英婕亲自赶来救场才算没闹大。
见方磊非要进去,我简单和英婕说了说情况,她便跑去和值班大夫沟通,费了半天口舌对方才答应放我们三人进去。
我和英婕站在走廊说话,方磊独自去李月天的单人病房找越凝歌。
只是,我注意到,当方磊走到门口的时候,手扶在门把手上,脚却站住了,没有立即推门进去,似乎通过门上透明玻璃窗,看到了某些情况。
看到方磊行为古怪,我和英婕交换眼神,开始向李月天病房那里走。
从侧方看过去,方磊的表情很专注也很复杂,手摁在病房门把上,脖子青筋暴起,似乎那个门把手是水泥灌注的,用尽全身力气也拧不开。
轻手轻脚走到方磊身后,我从玻璃窗向病房里看…
下一刻,我和英婕都呆住了。
此时,月天的病床已经被摇起来,小伙子半靠半躺,显得虚弱而销瘦。
越凝歌坐在月天身边,一手端着碗,另一只手用汤勺正在喂对方喝东西。
我看不清是什么,估计十之七八是麦片、莲子羹之类的流食。
病房里温馨且安详,凝歌时不时在月天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偶尔,那个大男孩会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回应自己的女友,而门外,我们三个人却如泥塑般呆住。
月天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这…
我无法描述此刻自己的心情,激动、开心或许还有一丝遗憾。
怎么说呢,月天能醒来,能从死神手里捡回一条命,我为月天高兴。
但另一方面,作为方磊最好的朋友,我替他惋惜,因为我明白,方磊和越凝歌再也不可能有未来了…
伸手在方磊肩头摁了两下,我拉着他,慢慢离开病房门口,直到走出十几米远,确信我们的对话不会被听到,才问,“方哥,你…你都看见了?还进去不?”
方磊没说话,哆嗦着去掏烟,却连口袋都拉不开。
我叹口气,拿出自己的白娇子递给方磊,点上。
一连抽了好几口,方磊才说,“等等,我…让我想想,现在心里太乱,等会。”
猜到方磊心情不平静,我没再说什么,陪着他抽了一根烟。
过了七八分钟,方磊狠狠碾了几下脚边烟头,这才说,“进去吧,来都来了,总不能跟这儿呆着。李月天能醒过来,这是好事,不管怎么说都该为他高兴。”
我嗯了一声,捏了捏方磊的肩膀,说,“方哥,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厚德载物,我们不应该把感情和生死混为一谈,成,咱们进去。”
推开病房门,越凝歌回头见到是我们,显得很惊讶。
这丫头连忙将手里的碗放到床头柜上,起身迎过来,嘴里说着,“江哥,方哥,你们怎么来了?刚才外面吵架的不会就是你们几个吧?”
方磊没说话,神色黯然,我点点头表示正是我们,又笑着问,“凝歌,月天啥时候醒来的?你怎么没有告诉我们一声?”
“下午醒的。”
越凝歌似乎不敢看方磊,头冲着我道,“其实前两天月天已经有随时苏醒的迹象,医生说脑电波监控表现活跃,预计一周内能醒的,没想到比预期的早了几天。下午一直在忙,还没顾得上通知你们。”
说这番话的时候,越凝歌始终没有看方磊一眼,手指将衣角卷起来,然后再放开,做着无意识动作。
我猜测,并不是忙到顾不上给我们打个电话说一声,而是凝歌很矛盾,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方磊。
“醒来就好,哈哈,醒来就好啊!”
我转过去,来到月天面前,笑着问,“月天,你这小子,唉,还认识我吗?”
月天张了张嘴,没说话,费力地微微点头。
越凝歌连忙解释,“医生说月天刚醒,语言、动作和意识都没有完全恢复,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才能复原。江哥,他现在说话很费劲,基本只能发出单音,不过我已经告诉月天你和方哥是我们的大恩人,没有你们,月天可能过不来这个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