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雨茗的身体不好,而雨茗父亲自己的健康状况同样很糟糕,因此,作为最后的补偿,希望放弃治疗并在生命逝去的时候为雨茗进行器官移植,将自己的肾脏移植一个给雨茗。
雨茗坚决不同意,说我已经在为她联系名医,肯定能治好自己的病,如果治不好那也是她的命。
于是,由于两人长期不在一起,感情复杂沟通不畅,再加谈话的时间并不充分,因此便产生不少误会。
尤其,雨茗越是强调我的重要性,她父亲便误认为所有这一切都是我在背后撺掇,我的存在没有起到好作用,会带她女儿误入歧途。
他可能觉得面对生命安危生死存亡,自己女儿不该拒绝他这个当父亲的唯一心愿!
这一切,肯定都是我在煽风点火,放大他们父女俩之间的仇恨和宿怨。
于是,脾气暴躁的老头随即跑到嘉善我父母家,以双方家庭背景相差太大为借口,口出恶言,想要生生拆散我们…
我父母更不明白怎么回事了,这个老家伙是谁啊,口口声声自称雨茗的父亲,跑到家里大吵大闹。
我爸妈大概了解雨茗的情况,知道其父已经消失很多年,同样对他很不满意,更不可能任由这样一个对家庭妻儿不负责的男人在自己的地盘撒野。
这样,两边完全闹翻了,甚至我爸妈因此迁怒到雨茗头,认为这件事雨茗肯定是提前知情并且默许了的!
我听着,心五味杂陈。
不过,雨茗的话又透露了另外一个信息---她父亲,可能活不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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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身体不适,勉强码字,厕所去了不知道多少次,胃疼难忍,大家见谅。
默然良久,我和雨茗谁都没有说话。
最后,这种沉默的尴尬让我有些喘不过气,便艰难地张开嘴问她,“茗姐,你父亲…伯父他…”
“潮潮,你不用对他用尊称!”
雨茗苦笑,“你说我父亲好了,或者,用他吧。”
“他身体怎么了?什么叫不久于人世?”
“这个词不需要我解释吧?”
雨茗的口气不太好,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很差。
“是,是,我明白。”
“大概不到一年吧,癌症晚期了。”
我没话,不晓得该怎么接雨茗。
“唉~~~”
重重长叹,雨茗低下头,伸手在眼角抹了一把,说,“潮潮,我心里特别特别矛盾!”
“我懂的。”
“你不懂,你根本不懂,你什么都不明白!”
雨茗突然暴怒了,也不知道冲谁,哽咽道,“潮潮,你一定认为我所谓的矛盾一方面因为他是我的生父,血浓于水,所以于情于理我不该不管他的死活!但另一方面,他在我很小的时候抛弃家庭,一晃十多年不见面,所以我该恨他,因为要不是他没担当,我妈妈也不会因此操劳过度早早病逝,我…我也变成一个没人疼,没人关系的孤儿!”
的确,雨茗说的话是我心里所想。
我是认为她之所以矛盾,她心情复杂,根本原因在于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和自己生父之间的关系!
但我却不晓得该如何劝她,更不明白雨茗为什么会发脾气说我其实什么都不懂。
呆了片刻,雨茗用纸巾擦了擦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坐起身,说,“潮潮,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
“我没想什么!”
我安慰雨茗,“茗姐,只要你觉得这样做是对的行了,我什么都没想,我没意见,只会尊重你的选择!”
“唉,你怎么还不明白啊!”
雨茗痛苦地用双手狠狠撕扯自己的头发,“潮潮,我爸离开家的时候是十五年前,那时候我快十四岁了,天真烂漫不假,但我其实已经懂事,我什么都懂的…早知道了!”
她的表情越发痛苦,“潮潮,我瞎吗?我不瞎而且我也不傻!我爸那段时间状态非常差,天天忙于应酬,在外面跑,很多次都不在家里过夜,偶尔回来的时候,也是满身酒气,喝得醉醺醺,有时候还发酒疯,抱着我和妈妈哭。”
脑海里开始出现这一幕。
一个年男人,在外面受了委屈,被人家欺负被家族抛弃,却不找不到出路在何方,最后只能回到家里抱着妻子女儿伤心…
玛德,太虐心了!
我紧紧搂住雨茗,说,“茗姐,你别说了,别说了。”
“你让我说,多少年了,我一直想找个机会找个人倾吐心里的苦闷,可我找不到…潮潮,你听我说完,你让我说好嘛!”
“好。”
“所以,在我父亲生意彻底失败的那两年,我其实什么都晓得了,明白他为什么请不起我们吃披萨,为什么会喝得烂醉如泥那么晚回家,也清楚爸爸为何会好几次抱着我们哭…”
雨茗此刻早已泪流满面,不过还是坚持说着,“后来,他突然走了,我伤心吗?是,很伤心,因为我失去了父亲!可我意外吗,我接受不了吗?不,我没有,因为这一天,我早预料到了,心里其实是有准备的。”
我说,“茗姐,你太不容易了,你从小是一个坚强的女人。”
“坚强谈不,只是我可能别的同龄女孩自己更早知道生活的艰辛吧。”
雨茗笑笑,笑着哭,“潮潮,其实你们都错了,我和妈妈,我俩尽管过得非常艰难,受尽别人白眼和羞辱,但我们谁也没有真正嫉恨过他,真的,没有!”
“嗯。”
“即使后来我妈得了重病,在弥留之际的时候,你知道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这…不知道。”
“她说,茗儿,我马要离开你了,你不用太难过,因为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的,区别只是早和晚罢了…茗儿,妈妈唯一的心愿是,如果以后你还能和你爸见面,请你告诉他,我从来没有真正生过他的气,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还在爱着他想着他…”
我的眼泪已经顺着面颊滑落,雨茗这句声情并茂的描述,还原她妈妈离世前的镜头,也同样刺痛我的心,从而让我潸然泪下。
雨茗哭得呜呜咽咽,显然想到多年前残忍之极的那一幕。
不过依然坚持说下去,“后来妈妈离世,我曾经在她的坟前坐了足足十个小时,从早晨太阳升起一直到落山!我在想,同样也在问我自己,我究竟该以怎样一种态度面对他,面对我以后很可能和生父相遇的这一刻?”
“那…你最后是怎么想的?”
我知道雨茗终于要说到正题了,而她后面的话,将会是我们今天所有对话的答案和结论。
“我一直想不通,不过,在日落西山的一瞬间好像猛地明白了,那是,没什么了!”
“没什么?什么叫没什么?”我根本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