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立晃动着脑袋,像旧时教书的私塾先生,“所谓万物之间都有联系,相生相克相克相生,有些人生完孩子落下一身病,而另外一些人,却可能原先体质不太好,生了孩子后,之前的陈年老病都没了,所以才有‘生儿救娘命’这种理论,也是说,通过生孩子,可以将某些疾病带走!”
我听得各种茫然,觉得真是匪夷所思。
难道还有这种说法吗?
另外一个老医也说,“不过,理论是理论,实际是实际,谁也没办法保证生个孩子能带来更好的效果,也许会让病人的身体情况变得更糟呢…所以啊,小江,你们俩还有你们的家里人,一定要好好商量商量,到底生不生,什么时候生,这事一定要达成统一意见,不要事后后悔!”
我沉默,一口接一口抽着烟,最后道,“如果不生孩子,茗姐的情况是不是会越来越糟?”
梁神医叹口气,“小江啊,之前雨茗已经昏迷过两次了吧?按照我们的分析,这是即将发病的前兆,这个过程可能是一两个月,也可能是一两年,三五年。我们也不是神,说不好的…不过,我可以肯定一点,一旦小雨再出现两三次昏迷,很可能在某一次的时候遇到大麻烦,甚至危及生命!”
倒吸一口冷气,我问,“梁老,按照你的说法,茗姐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随时可能出问题?”
“也许吧…”
梁立最终也没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如说三个月,三年或者三十年。
“小江,我刚才已经说了,她这种经亡血的情况一千万人间可能也遇不到一个,太罕见了!我们几个行医几十年,谁都没有碰到过一次这种病例!现在能给出如此结论,还是查阅了大量古代医案后分析出来的…总之,生孩子是古医书给出的唯一解决办法,尝试了,我们至少还有百分之五十成功的可能,不去试试的话,那…”
梁立止住话,没有再说下去。
而我和雨茗却都清楚,他的意思是,如果不尝试,说不定哪天雨茗会突然发病,甚至严重的时候香消玉损陨落尘埃。
几个人都沉默,我明白,到了眼前这一步,梁神医他们算是使出浑身解数,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那…结婚、生孩子…和我?
待到实在没得可说,我直起腰,像个顶天立地的汉子那样,语声铮铮,“几位老师,大恩不言谢,您们为茗姐耗费那么大心血我们全家铭记在心!这样吧,回去我们会好好商量一下,先去家里问问那个叔公的情况,也许还有别的办法呢?我是这么想的,他是男的,没办法通过生孩子来带走疾病,可他在发病后却活下来了,这里面说不定有些什么特别的原因…还有,生孩子是大事,我最担心的除了茗姐的身体是不是能够向好的方面转变之外,还有遗传!”
叹口气,“她这种情况生下来的孩子会不会遗传类似的疾病啊,我很担心…”
梁神医却摇摇头,“小江,你的顾虑我们明白,不过按照古代医案的记载,生养前如果长时间服用一种特殊的汤药,这种病的遗传倾向会降到一个很低的概率,后代几乎不会再出现这种经亡血的情况了!”
看着我,老爷子眼射出两道厉芒,“小江,真爱无敌,你如果真的爱她,小雨一定不会出问题的,相信我!”
从梁神医那里出来,外面又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我冲进车里拿出伞,却见雨茗正站在露天,双手伸开对着天空,如同一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
连忙跑过去为她挡雨,我埋怨道,“茗姐,你怎么搞的,没看见一会儿工夫身都淋湿了吗?”
她笑起来,表情很轻松的样子,“潮潮,你还记得那次你请客吃饭吗?丽姐、汪峰他们在前面走,我和你落在后面说话、淋雨、唱歌…当时你还问我为什么喜欢在雨天走,哪怕被淋湿也不愿躲避雨水,是不是?”
两个月前的那一幕忽然出现在眼前,我心有所感,叹息道,“是啊,那晚天气很阴冷,我真担心你淋雨得病了!”
“嘻嘻,”雨茗笑,“潮潮,我姓雨,我和雨滴是亲戚,它们才舍不得伤害我呢!印象里我淋雨很多次却几乎没有生过病,有时候我倒是觉得雨水人心更可靠,它能净化一个人的心灵,让我的思想升华,而人心呢?”
雨茗用手指头在我胸口轻轻戳着,“虎豹不堪骑,人心隔肚皮!潮潮,你说是不是和一个人哪怕识很长时间,也不见得能够看得清对方的心思?”
她这话把我问愣了,一下子想到简约。
我和简约似乎是雨茗说的这种情况,在一起四年多,却发现,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忽然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甚至她离开南京去了京城都没有告诉我!
心情便有些萧瑟,我苦笑,“茗姐,咱们不探讨人性,这个话题太大,你和我根本想不明白的。”
雨茗嗯了一声,将臻首靠在我肩膀,伸手抱着我的胳膊说,“潮潮,梁神医刚才说生孩子的那些话,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最近我会回一趟家,问清楚当年叔公怎么能在绝症下活命呢!对吧,他一个大男人家家的,又不能生孩子…所以肯定还有别的办法,只是连梁神医他们也不知道。”
我的心一颤,明白善解人意的雨茗这是不想让我为难!
如果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私生子,那我得和雨茗结婚,但…我能做到吗?
说不出话,我伸手将雨茗销瘦的肩膀搂紧,“茗姐,回家这件事要做,去海、去京城找别的医生继续检查也要做,生孩子…”
我一下冲动起来,不管不顾捧起雨茗的脸,“茗姐,和我生个孩子吧!”
“你?”
雨茗傻愣愣又有些痴迷地看着我,“你说,和你生孩子?潮潮,你,你想好了么?”
“我…”看着她满怀期盼的目光,又想到雨茗一个人孤苦伶仃在南京打拼,甚至和家里的关系也闹得那么僵…我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想好了!茗姐,我们尽快结婚,立即造人生孩子!我不管了,你的命要紧,我不能明明知道你身体这个样子,却还要瞻前顾后想那么多!”
“呆瓜啊!”
雨茗踮起脚尖在我脸亲了亲,“傻小子,谁没有难事呢?因为我的身体不好,你答应和我结婚生孩子,那你想过简约没有?如果她也遇到类似的情况你又该怎么办?潮潮,你要遵从自己的内心,你应该和你真正爱的人结婚,过一辈子,而不是因为同情和怜悯才娶我…潮潮,这件事先不提了,给你给我多一点时间,我们都考虑清楚再说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雨茗打断我的话,“潮潮,如果非要通过生孩子才能挽救我的生命,那好啊,到时候我可以人工授精啊,我去医院做登记好啦,总会有办法的。”
她的语气显得很轻松,而在我听起来,却那么沉重…
今天剩下的时间里,我没有和任何人联系,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专心陪雨茗。
她做的更绝,直接将手机关机,说什么要好好享受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分钟,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
雨已经越下越大,雨茗和我站在一家商场的门口,看着重重叠叠的雨幕,以及雨景里那些亭台楼阁出神。
五点半的时候,我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您好,是洲际酒店的云端西餐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