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总几个也吓傻了眼,也许他们没想明白,自己这副感情牌明明起了作用,没看我都被打动了吗,怎么始终沉默不语,像置身事外的方大少,却忽然怒火迸发,说翻脸翻脸呢?
几个人冲来,又是道歉,又是作揖,生生扯住方磊,我趁机将他重新按坐在椅子,说,“方哥,我的亲哥啊,你有啥不满可以说嘛,非得整这一出,干嘛啊这是?”
方磊运了半天气,最后没辙了,气鼓鼓道,“所谓成王败寇,商场谁特么会同情谁啊?刘总,别怪我方磊不给你面子,你现在已经这样了,山穷水尽,却想要跟我这诉苦打感情牌,可你想过没有,前几天你是怎么回绝我方磊的?你难道不知道,我如果真的开始运作投入大量人力财力,而你丫说毁约毁约,特么会给我们方家造成多大损失?噢,你们宣美的钱是钱,我方氏控股的钱不是钱了?凭什么你们遇到难处需要我来理解你,然后口口声声跟我这儿倒苦水,要求加码…麻痹的,我还告诉你了,一分钱不加,五千万买你们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并且管理层人员任用,全部由我们方家说了算,行咱签约,不行我们立马拍屁股走人!”
这番话把我直接给听傻了。
想不明白方磊干嘛忽然动了这么大怒气,眼看着是奔着不想收购的架势去了!
“方哥,方哥,你先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我劝着方磊,又冲刘总等人使了个眼色,对方磊说,“走,咱哥俩小会议室抽根烟去,也让刘总他们再好好想想。”
说着,我不由分说拽起方磊向旁边的小会议室走去,推开门,拉着方磊坐在沙发,这才问,“哥,你这是?”
“烟呢?”
我连忙掏出烟,为方磊点,他狠狠抽了两口,这才回答我,“兄弟,你是不知道,他麻痹的,他老刘说的那些话,让我心里难受啊!”
随即,方磊断断续续开始说,像是回忆,又像是在对我倾诉心里的委屈。
渐渐地,我算是听懂了,也终于明白方磊为什么会如此生气。
在他念小学的时候,二十年前,方家远没有今天这么强大,方磊家的企业甚至远远不如今已经积弱不振的宣美。
“兄弟,那段时间,我爸出门都打不起车,欠了一屁股债,给员工发不出工资,连家里的房子都抵押了…我曾经不止一次看见老爸老妈以泪洗面,大半夜唉声叹气睡不着觉。”
我默认,只能伸手摁在方磊肩头,通过这种方式表达我的善意,为他舒缓情绪。
“唉,记得有一天,我家里断粮了,老妈没给我做早饭,我早起来,没吃的饿了,哭着要吃东西,我爸当时抱着我哭,双腿跪在地说,儿子,爸对不起你,你爸没本事,我把家都给败了!草,当时哥们听不懂这些话的意思,说,爸爸,家还在啊,这不好好的吗?我饿了我要吃东西。最后我妈也跟我爸急了,说,你不能把公司卖了吗?你守着这个烂摊子干嘛啊,非要把一家人逼死才甘心吗?我爸咳声叹气,告诉我和妈妈,公司卖不掉啊,卖不出去好价钱,连账都还不,不卖还有一份念想,卖了断了根了。我不懂,说,我问小朋友借橡皮,人家不给我,可我撒个娇说两句好话,表现得可怜兮兮,人家给我了…爸,你去求人家买公司啊,多给点钱啊!”
说到这里,方磊眼忽然热泪狂涌,双手捂着脸,哭得呜呜咽咽。
好半天,方磊擦了擦眼睛,继续说,“兄弟,不怕你笑话,当时我不懂事儿,以为嘴甜点,装委屈能获得别人同情,没错,在学校是这样的,小孩子的心地都很纯良,一般都会心软给我了,可我爸却…我爸…玛德!”
方磊又说不下去了,抬起头看了半天天花板,强忍着把一腔热泪憋回去,又说,“你知道吗,我爸他…”
说着,方磊一下掀起自己的毛衣,对着肋骨那地方划。
“我爸像我现在这样掀开衣服,那一幕我永远也忘不了!兄弟,你知道吗,纵横交错,都是伤疤,而且红肿得很厉害!我妈一下受不了了,抱着我爸使劲儿哭,我也哭,我是被他们吓坏了…唉,后来直到我长大成年,才知道那些日子在老爹身发生了什么!麻痹的,他被债主打断肋骨,后来又跑到有意愿收购他公司的人面前下跪,想着能让人家多给个百八十万!我们不求赚一分钱,只希望能基本还债务也知足了…”
我也掉了眼泪,看着一向吊儿郎当,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没所谓的方磊,在我面前哭成泪人,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良久,方磊情绪慢慢平静,又对我说,“兄弟啊,后来老爸跟我说,儿子,我其实并不怪人家不愿意多掏那些钱,商场沉浮时间久了,我算是明白一个道理:商场如战场,能活下来的都是强者,没人会同情你的,你只有自己强,任何人都要强才能屹立不倒!指望人家帮你,施舍你,你永远也起不来,只能做一个可悲的可怜虫!”
说到这个地方,方磊又有些说不下去,神思恍惚,再次陷入对往昔的回忆里。
好半天,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冷笑着问我,“兄弟,我看出来刚才你已经被他们感动了,可,宣美搞到今天这一步,难道他们管理层不该负责任吗?自己经营不善,却在别人伸手拉他的时候坐地起价,而且一点原则都不讲直接跟我要翻翻的价格,你说,这特么像话吗?”
我点点头,说对,是有些过了。
“还有,你以为他刘总日子过的很惨吗?麻痹的,座驾是奔驰s600,和我老爹的一样,家里光独栋别墅有三套,儿子在海最贵的国际学校,一年学费住宿费管理费和赞助,花销不下百万,特么他还想怎么着?我给他脸让丫继续折腾我是吧?糟践了自己的企业不说,还想继续糟蹋我们方氏控股吗?行了,这事儿不谈了,告诉你,现在算让他光屁股滚蛋,一分钱不给,股份抵掉债务都算便宜他了,还想要更多,麻蛋,也不看看丫那个德行!”
我去!
听了方磊这番话,我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真是太幼稚了,差点被对方狐狸的眼泪蒙骗了,了人家的苦肉计!
看来,方磊对宣美这些高管的情况都做过深入调查,对这些家伙知根知底。
“那方哥,咱们真的不收购了吗?”
“不买了,草,不惯着丫的!”
我知道方磊正在气头,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陪着他默默抽烟。
又过了几分钟,方磊站起身说,“走吧,让他们自己冷静冷静,我是懒得再废话了。”
顿了顿,这小子一把搂住我说,“兄弟,你别担心,我方磊说话算数,吐口唾沫都能落定生根!这样,本省的企业买不到咱买外省的,国内没有合适的,咱去港岛、去东南亚买,我还不信了,有钱还能买不到让自己满意的公司!”
事已至此,我能说什么?于是点点头,“那行,我回头和墨总说一下,不行咱们调整一下方氏控股旗下的龙头企业入场时间,没事儿的,这事儿我能搞定。”
“嗯。”
方磊哼了一声,使劲儿拍拍我的肩膀,当先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