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倩看到我这惨样,一下急眼了,顺手抄起身边的板凳,嘴里叫着不断挥动,直接砸到大金链子头。
或许因为陈倩动作并不慢,而且也是完全出乎对方意料之外,光头胖子愣是没躲开,一下被砸个正着。
要不说女人惹不得呢,谁能想到,陈倩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女,愣是在一个回合之间能将光头壮汉大金链子撂翻了呢?
鲜血哗啦啦猛地流了下来,顺着那个硕大的光头流到对方鬓角,然后是脖颈。
事后,眼前这一情景,我和赵笠曾展开过激烈讨论,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决不能剃光头,那样被人打的时候,血流速度太快,容易短时间内丧失战斗力…
陈倩这一下,不但伤了对方,同时也把那些正在饭店宵夜顺带着看热闹的人们吓坏了,毕竟见了血啊!
国人打架,可以分为好几个层次:斗嘴辱骂,动手,动刀动枪。
一般来说,嘴逞英豪的还是占了最大例,等到动手见了血,大多数人都会认怂,另外一些则被激发战斗力。
很不幸,我们遇到的这帮家伙属于后者。
几秒钟之后,大金链子那伙人忽然反应过来,嘴里喊着“草泥马”,纷纷冲来,围着我们三个是一通狂扁。
事态,在一瞬之间完全失控。
饭店里一片混乱,桌椅板凳倒了一地。
可怜我江潮从小没打过这种群殴,要说一对一,我还能仗着人高马大对付对付不怵头,可见到对方一群人冲来…我懵逼了,只能勉强挥舞着胳膊,本能地用身体其他部位挨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痛殴,却牢牢护住陈倩。
终于,在后脑受了几下重击之后,我两眼迷离,已经看不清周围的人,只觉得天昏地暗,腿一软要倒在地。
忽然,我觉得一只强劲有力的臂膀拦腰将我紧紧抱住,昏迷前,我看到陈倩大哥那张满是戾气又咬牙切齿的脸,他的面孔贴得我那么近,却又似乎那么遥远。
咫尺天涯,我想到这个词,再然后…不省人事。
当我重新有意识的时候,耳边响起的是一首我很喜欢的歌,准确说我喜欢它的气势和歌词,但不喜欢它的悲壮唱法,因为我每每听到都会很感慨,甚至掉眼泪。
这首歌叫,《人生百年》。
“人生百年如梦如幻
有生有死壮士何憾
保我国土扬我国威
生有何欢死有何憾
北地胡风南国炊烟
思我妻儿望我家园
关山路阻道长且远”。
我意识到,我还活着!
思想重新回到我的脑海里,我已经回忆不清楚当时打架的情形,也不知道我这是在哪里,战斗的最后结局又如何,陈倩和她那个壮汉哥哥是不是也受到如我这样的伤害。
生有何欢,死有何憾!
我笑了,但是没有睁开眼睛。
“你醒了?”在音乐声忽然插进来的女声很好听很温暖。
我睁开眼,发现身穿白大褂,像天仙女下凡的陈倩正站在我眼前!
看着我,脉脉含情。
“你?陈大夫,你没事儿吧,还好吧?”
我揉了揉眼睛,看着这个美貌到绝世的女人,张口问了这么一句。
陈倩笑了,两个甜甜的酒窝在嘴角乍现开,如海棠绽放,让我痴迷。
“你还有心思问我啊!我没事儿,你看,我这不挺好的嘛!”她说,语气悠悠荡荡。
我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和她说下去,毕竟,陈倩其实不从属于我生活的任何一个组成部分,在昨天之前,我们形同路人,不,连路人都算不,应该是彼此不知道对方存在的关系。
可现在呢,我为了她打架,并且因此住院了!
“江潮,你挺勇敢的!”陈倩说,甚至想了想又加重语气重新说了一遍,“真的特勇敢,尤其懂得护着女人!”
陈倩这话像是在夸我,又像在跟我娇嗔,我心想,难道冷漠惯了的美女医生也有着和常人一样的发嗲时候吗?
我没说话,等她下。
“我们送你过来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不醒,不过还好,核磁共振的检查结果只是轻度脑震荡,需要卧床静养几天。”
陈倩又恢复了她一贯的说话方式,满嘴都是官方强调
她在我病床旁边的椅子坐下,递给我一个削好了的苹果,却发现我一只手打着点滴,一只手缠着绷带,动弹不得。
陈倩犹豫了一下,俏脸微红,拿起小刀切下一小块,用刀尖扎着,轻轻送到我嘴里。
“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她说,“我这是在报答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恩情…”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我说。
于是,后面的谈话开始变得很轻松,既然双方通过打群架算是多多少少扯点干系,我们之间相处,也变得自然而友好。
“今天午那女的娘家人把离婚证开了,手术费和康复治疗费的单据也送过来了,一共是十三万八千多。”
陈倩忽然说了一句,我知道,她是指昨天晚我硬性掺和进去的那户人家。
“嗯。”我只是哼了一声,表示听见了。
在我看来这件事儿算结束,那年轻母亲会被安排手术,会得到治疗,会有新的生活,我坚信。
“我还是觉得你这样做不地道…当然,无论如何你愿意花钱救人,这一点我很赞赏你!”陈倩又是数落又是夸我,这态度,令我实在啼笑皆非。
“你哥怎么样?光头他们呢?”我问。
“你问我哥吗?”
陈倩微笑,一脸轻松道,“他没事儿,他能有什么事儿!壮得跟大牯牛一样,谁能伤着他啊!”
我点点头,这才放下心。
或许我永远也不可能想到,竟然因为点菜、结账谁先谁后这么点破事儿也能引发血案,看来,曾经流传‘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那个视频,还真不是瞎掰的。
我忽然想起什么,问陈倩,“现在几点了,那你哥人呢?”
“已经午十点多了,你昨晚昏迷了四个多小时,脑电波恢复正常以后,我自作主张给你打了一针镇静剂,所以你一觉睡到现在了!”
“哦,都第二天了啊!”
陈倩喂了我一口苹果,又说,“我哥和大金链子他们都在派出所做笔录,昨晚本来他玩着和对方打,后来见你受伤,我哥发了狠,一个人把对方十几个全撂翻了,两人断了腿,三个断了胳膊!”
嘶~~~
我倒吸一口冷气,吓坏了,一个对十几个,全干翻,并且其五人重伤…
真几把凶残!
“那…你要不要去忙?你哥会不会被抓啊?”
“不会的,没事儿,我哥他…反正没人会找他麻烦的。”
陈倩笑笑,又说,“江潮,今天我不当班,一个人无聊,陪你呆会儿吧。”
我点头。
“我问你,”她的面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江潮,你对社会、对生活、对人生价值的态度,我觉得有些与众不同。”
美女医生斟酌着语气和用词,她或者已经猜到我的情绪很不稳定,也多少能明白我为什么会对那户人家提出如此狠毒、苛刻的要求。
不过,在我看来,‘与众不同’这个词,其实换个说法是‘畸形’。
好吧,我江潮与众不同,也是说,别人都是常态,而我是畸形。
“那又怎么样!”我语气不善。
“别和我那么对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