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安脚下的几颗石子掉进了水坑里，激荡起泥鳅一阵扑棱，以为是周咚咚丢下的豆渣，刘长安低头看了看，在树荫下的水面没有强烈的反光，并非是他眼花缭乱。

可是她已经去世了，她的骸骨在建国以后才寻回来重新安葬，没有人能够死而复活，穿越时空终究只是属于未来人类的特权，百年前的美丽女子，和历史的无数薄命红颜并没有什么区别，昙花一闪，时光长河点缀的浪花，而后长河继续前行，浪花只在记忆，记得或者不记得。

“瑾……儿……”

刘长安嘴唇微微张开，从喉咙间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眼睑缓缓抬起，伸手捧起一泼水拍在了脸。

“你干什么啊？”

熟悉的声音清冷带着和亲近的人在一起时截然不同的娇柔，更有些得意和戏谑的味道，似乎忍俊不禁。

刘长安回过神来，露出一丝笑容，没有回头，只是看了看前方的梧桐树，抬起衣袖擦了擦脸颊。

是秦雅南，不是叶巳瑾。

周咚咚捧起一泼水也拍在了脸，一点也不好玩，然后疑惑，长安哥哥刚才在干什么啊？

“周咚咚，你又学他干什么啊？”秦雅南加快了一点脚步，这一大一小蹲在泥水坑旁边捧水泼脸，实在太怪了。

刚才刘长安的反应，肯定是误会了她是叶巳瑾，这让秦雅南心的一些疑惑更甚，但是这本来是她想要的效果，秦雅南可以肯定，刘长安算见到安暖穿旗袍的样子，也不会像刚才那样失神。

“我以为很好玩啊！”周咚咚失望地说道。

秦雅南无法理解周咚咚的脑回路，这水可不干净啊，一大一小脑子都不怎么正常。

“回来了啊。”刘长安回过头来，露出了一贯温和而平常的笑容看着穿了那件在“说解”定制旗袍的秦雅南。

秦雅南是刘长安认识的美丽女子，极少的没有刘海的年轻女子，另外一个是柳月望，像安暖，竹君棠这个年纪的少女，自然是喜欢刘海的感觉，而三太太几次见她也都是有刘海的发型。

刘海对于女孩子来说是很重要的，很多女孩子特别讨厌别人来拨弄她的刘海，因为会让她显得截然不同，甚至让她慌神，怕自己在别人面前显露出一副不同而丑陋的样子，变得不是自己了。

倒不是说有刘海而好看的女孩子拨开刘海一定不好看，只是很多女孩子都觉得自己的脑门如果不遮挡起来，会显得和自己的小脸蛋不搭调。

秦雅南的满头青丝在额前分开，绕过耳后，在后颈处随意地挽在一根红玉簪子，简单却有几分雍容的气质，随着那一坠一坠的发髻，更添了成熟女子的韵味，一丝柔软，十分妩媚。

相较起她离开郡沙时在刘长安摆酒的那一天，秦雅南的脸颊多了一些丰润，让人感觉少了一点冷艳的傲气，身子也稍稍肥美了几分，原来还让人觉得这样沾水柳枝摇曳一样的小腰肢怎么拖得住颤颤巍巍的身丰满，现在大概会让人更惊叹她行走间成熟的风情了，腰肢丰满了一点点，却更动人了。

大概是这些小小的变化，让她和刘长安印象的叶巳瑾在气质和感觉更加相似了，她要不说话，只是款款走来，柔柔微笑，刘长安大概还会再泼给几捧水让自己醒醒神。

“回来了。”秦雅南点了点头，依然饶有兴趣地看着刘长安，“你往脸泼泥水干什么？”

“你不知道吗，野猪最喜欢在泥水里打滚了，天然，健康，环保。”刘长安站了起来，转身往房间里走去。

“姐姐，我等会来和你玩啊！”周咚咚喊了一声，站起来小腿甩开，颠颠地跟着刘长安进了屋。

刘长安给周咚咚擦了把脸，然后自己也洗了洗脸和手，才又走了出来。

秦雅南把食盒放在了周咚咚的小板凳，周咚咚围着小板凳绕了一圈，然后吸了吸鼻子蹲了下来，伸手摸了摸食盒，“姐姐，这里边是什么啊！”

秦雅南察觉到了称呼的差异，今天居然都是叫姐姐了，看着周咚咚微笑，轻轻摇头，“是好吃的，一会给你吃。”

“谢谢姐姐。”周咚咚伸手在食盒摸来摸去。

刘长安也指着食盒，“今天做了什么菜，让我见识见识。”

“河豚。”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时。时代在进步啊，现在想吃河豚，想吃吃啊。”刘长安摆好了桌椅，“请。”

周咚咚跪在椅子，一动不动地看着。

秦雅南打开食盒，一份河豚水饺，一份鲜汤煮河豚，一份橙醋拌河豚皮，一份河豚生鱼片，都是家常菜。

“河豚怎么着你了？”刘长安觉得一定是河豚哪里惹秦雅南生气了，想着法儿各种吃它。

餐具都是烘漆黑色木碗筷子，边描绘着边沿并不整齐的桃花，筷子两端精细地裹着金箔，间部位有镂空，挂着一只极小的铃铛，举筷之际声音脆耳却又刚刚好不过是自己能够听到。

“这份鲜汤，你猜猜怎么做的？”秦雅南当然要烤一烤刘长安。

刘长安吸了吸鼻子，他的鼻子自然是一般人灵敏的，来自鼻子的记忆似乎脑子还灵敏，刘长安想了想，很确定地说道：“你这考的是常识啊。要想河豚肥嫩，必用鸡蹄煨，鸡无蹄不肥，豚无鸡不鲜，这自然是用鸡蹄汤烧的。”

秦雅南很佩服，因为其实鸡蹄汤闻起来和鸡汤其实还是有些区别的，而且也并不是如他所说的常识，家常的做法甚至百分之九十以能做河豚的餐厅，都不会用鸡蹄汤。

橙醋拌河豚皮是前菜，橙醋和葱花搭配，微酸的香气十分引人食欲增加，河豚水饺不用多说，看似普通，但是用料极其讲究，水饺和清汤分开，现在才放进一起，河豚生鱼片用的是孔雀盛的摆放方式，一片片极薄的河豚生鱼片盛开摆盘，盘留一角摆放着剪开的鱼皮，青柠片和鱼肝，整体看去像孔雀开屏一样华美。

“我怕你们吃不惯，没用白葱，用的菜叶卷鱼片，沾酸橘酱吃，感觉还不错。”秦雅南看了一眼双手紧紧地抓住桌子边沿的周咚咚，“吃吧。”

周咚咚开始吃了。

刘长安和秦雅南也坐了下来，在这老旧的小区，这样精致的菜品和餐具倒也没有显得格格不入，毕竟最重要的还是美味，一吃起来，再精致的菜品也不能保持原有的品相。

“你倒是信得过我的手艺，很多人都不敢吃河豚，别人会处理也不吃。”秦雅南夹着鱼片，她的肤色鱼片更是细嫩，鱼片触碰到唇纹，倒是显得鱼肉粗糙了一些。

“我吃了……”刘长安想了想，没有说自己吃了野生河豚卵巢也不会死，“我吃了很多次了，也没什么事，而且看鱼皮，这可是菊黄啊，很久没吃到了，怕死而不敢吃，不配当我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