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巴士书屋说:没有收尾的作品并非都是太监文,也许...就好比你追求一个人,最终她(他)并非属于你。

我惶惶不安地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包红梅香烟,抽出一根,双手递给他。我满脸堆着谦恭的笑容,弓着腰身,看着这个脸上有着一块刀疤的中年男子说:“大哥,兄弟今天刚来,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您老高抬贵手。”

刀疤男人把香烟叼在嘴角,我划燃火柴点着了,他仰着脖子,眯缝着眼睛,一副神气活现的嘴脸。在北方,如果你给对方点烟,对方会伸出双手,手掌合拢,做出一种挡风的手势,不论有风没风,这是表示对点烟人的尊重和感激。然而,刀疤男人嘴脸丑陋,态度蛮横,双手插在腰间,连动也没有动。他对我表示出极度的不屑。

他斜着眼睛看着我说:“这是老子的地盘,没有老子点头,就不能在这里干活。”现在,他把要饭称为干活。

我从来不知道乞讨还要给有关方面有关人士打招呼,也不知道乞丐居然也有地盘。我以前在西北一个小县城工作的时候,只知道那里的街痞划分有地盘,如果有人在他们的地盘上滋事打架,他们就会“挺身而出”;如果有人在他们的地盘上做生意,就得向他们缴纳保护费。两伙地痞经常会打群架,有时候是因为一方越界收钱,有时候是因为一方想扩充地盘。现在,这些地痞头子都做了城关镇所属几个村的村长,每个人都坐拥几百万。

我一再给刀疤男子赔小心,一再道歉。刀疤男子一直神情倨傲,他在我的身上找到了极大的优越感。后来,他依旧斜着眼睛说:“跟我走!”

他走在前面,高视阔步,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我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像一只束手就缚的黄鼠狼。走出几百米远,来到了一座废弃的楼房里。登上台阶,走到三楼,三楼里早早地等着几个人,他们都把脸涂抹得脏兮兮,身上衣服破破烂烂,一看就知道是乞丐。

一名乞丐对我进行搜身,把我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掏了出来,放在地面上:一包红梅香烟,一个一次性打火机,50多元钱,还有几张花花绿绿的传单,那是我用来上厕所的手纸。这名乞丐从烟盒里掏出香烟,给他们每人发了一根,唯独没有给我。

刀疤男人抽着烟,斜着眼睛问我:“哪里人?来这里多久了?”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眼睛本来就是斜视,他一直都是斜着眼睛看人。我以前对他存在误解,我应该愧疚,因为斜视不是他的错。

我说出了我们那座县城的名字。他说他去过,然后以一副历练江湖的口吻问我,县城的哪条路上有什么建筑,新开辟的街道叫什么名字。他问得很详细,甚至说出县城一些前几年知名的事情,问我是谁干的?这些人要么是县城成名已久的地痞流氓,要么就是靠着胆大和无耻而在改革开放后迅速掘得第一桶金的大老板。我对答如流,他解除了对我的戒备,拍着我的肩膀说:“以后就跟大哥干。”

也是在以后我才知道,他曾经结婚过,而妻子就是我们县城郊区的女子。后来,妻子跟着别人跑到了省城,他便来到省城寻找,没有找到,身无分文,就进入乞丐行列,做了“大哥”。

大哥不是乞丐行列的老大,老大是帮主。而帮主从来不露面。

我见到帮主已经是一周以后的事情了。

乞丐群落里,等级森严。

帮主的身份是最神秘的,刚入伙的小乞丐是无法一睹帮主大人的尊容的。就像传说中的武侠高手一样,帮主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有的乞丐即使加入组织几年了,还是无法了解帮主,无法知道帮主的背景。甚至有的还没有见过帮主。帮主居住在哪里?我相信整个城市的人,除过见过帮主的乞丐,没有一个人会知道,也没有一个人会猜到。

帮主的下面是几位大哥,大哥就相当于一个小组长,他负责乞丐们的工作安排和日常事务,谁在哪条路上乞讨,谁负责监视,谁负责望风,这些都由大哥安排。大哥还有一个工作内容为协调乞丐之间的矛盾。

大哥的手下有几名打手,打手们都是乞丐群里身手矫健的青年,他们有一项重要的工作内容就是打人,遇到钱不上缴的人,和他们认为不听话的人,看不顺眼的人,就会大打出手。他们是乞丐群落里的城管。

打手的下面是乞丐。而乞丐又分老乞丐和小乞丐。早进入帮会的,就是老乞丐;晚进入的,就是小乞丐。这有些类似于江湖上的弟子排名,不以年龄论,而以早晚论。

我是一名小乞丐。

每天乞讨的时候,我都尽职尽责,任劳任怨,不管风吹雨打,不管烈日暴晒,我都坚守工作岗位。下班的时候,我会把当天乞讨的钱一分不剩地交到老大手中。我清楚地知道,在我乞讨的时候,就有打手在旁边盯梢,甚至多少人给了我钱,给了多少钱,打手都有记录。

老乞丐和小乞丐一共有五六个,每天晚上都睡在一幢废弃楼房的顶层。因为我是小乞丐,我会主动睡在最外面,替其余的乞丐阻挡风雨。老大有时候来,有时候不来。不来的时候,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他只要来,就表示当天晚上有任务。

这个乞丐群体,名为乞讨,实为盗窃团伙。

老大只要在夜晚一出现,这伙乞丐的眼睛就贼亮贼亮,像狼的眼睛一样,在黑暗中也能看清楚。后来我才得知,这伙乞丐有的已经结婚生子,他们把妻子孩子放在家中,独自出来乞讨,等到攒到一大笔钱后,才准备回家。有的乞丐是全家乞讨,只是和妻子分开居住,但每隔几天就会会面一次,第二天早晨又会在这幢楼上出现。还有一个少年,是叔叔带着他出来的,他的叔叔也是职业乞丐,听说是在另一个老大的手下“干活”。他的叔叔假扮瞎子,每天拉着一把破二胡,而这个少年则假扮残疾人,像耍杂技一样把双腿架在后背上,用屁股挪动身体来乞讨。晚上没有人的时候,他就会把双腿从后背上拿下来。

原来,在这座城市里,有这样一批职业乞丐,或者叫职业小偷,而我们居然一直不知道。我们走在大街上,一直以怜悯同情的眼光看着这些乞丐,其实他们一点也不值得怜悯同情。

来到南方后,我因为采访,曾经去了安徽阜阳的一个村庄,那个村庄全村人都在外地乞讨,很多人来到广州深圳。那个村庄里,家家户户盖起两三层的崭新小楼,春节时候,乞丐们都回到家中,他们发给孩子的压岁钱都是五十和一百的。那个村庄里,谁家有个傻瓜儿子或者残疾女儿,就可以发大财,这些傻瓜和残疾可以出租给出外乞讨的人,一年租金五万到十万。

我承认,城市中有真正生活无着的乞丐,但是并不很多。自从出台了《救助条例》后,乞丐们完全可以拿到救助站免费提供的一张火车票回家,全家团聚,但是他们不愿意回去,他们躲避救助,为什么?因为他们是职业乞丐,他们在乞讨中尝到了甜头。

如何消灭城市里的职业乞丐?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要滥发慈悲。

如果你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丢失了钱物,身无分文,举目无亲,你应该怎么办?你如何才能回家?

你可以拨打110,丨警丨察会将你送到就近的救助站。告诉救助站你的家庭地址,救助站与当地相关部门联系后,确认了你的身份,就会为你无偿提供一张回家的火车票。如果你有自立能力,救助站会送你上火车;如果你没有自立能够,救助站会将你送交到你所在地区的救助站。

可惜,很多人不知道救助站会提供这些服务。在陌生的城市受困后,茫然不知所措。

但是,职业乞丐们知道。他们经常和救助站打游击,逃避救助。他们利用人们不知救助站的心理来乞讨行骗。他们在大街上铺一张纸,上面写着“丢失钱包,想回家”,或者是“只要五元钱,想吃饭”,欺骗那些善良的人们。我曾经在火车站拍摄到一个带着孩子的乞丐,他称钱包丢失,自己是教师,身边还放着《教师证》。发现我拍照后,他气势汹汹地抢夺相机,并追打我。在答应删除照片后,他才放弃了对我的攻击。回到单位后,我按照他教师证上的姓名和地址,打电话给当地教育局和学校查找,发现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

我把这种乞讨方式称为示弱型。

除此而外,职业乞丐的乞讨方式还有很多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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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访十年,无数次死里逃生(你所不知道的城市另一面)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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