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深圳
深圳,陌生的城市,绿化很好,街道很干净,气候温暖,当然这个“温暖”用在冬天或许比较合适,我来的时候已经接近盛夏,热得我要死,每天都和个包子似的像是在蒸笼里挣扎。
三年没见到老四他胖了不少,带了一张地图过来给我讲了讲深圳的行政区划分以及各行各业在这些区的大致分布。我掏出支烟递给他,他摇了摇手,我自己点上,“怎么样?这几年还不错吧!”
他憨笑一下,“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都在加班。你看这身肉,都是坐在那里坐出来的……”
“没谈个女朋友吗?”
他摇摇头,又憨笑一下,“没时间,也没机会,公司就没几个女的,早被牙尖嘴利的同事泡去了。”
“班上还有几个同学在这边吧?也都这么忙吗?”
他又笑了,这次笑得有些尴尬,“深圳这城市节奏很快,大家平时都忙自己的,没怎么联系……”
“要不是我来找你,你这会儿是不是还在公司加班?”
他无奈的点点头。
把老四打发回去继续加班,我一个人站在深圳夜晚的街头,看着清澈而明亮的星空下这座繁华的大都市,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可在这看似无限华丽的背后,还会有多少个老四在日以继夜的疲于奔命?二十好几的人了连个妞儿都没有!我想起了唐琳常听的林忆莲的那句“女人,若没人爱,多可悲……”,男人何尝不是一样?这座城市不适合我的唐琳,我一定要找到她把她带走,如果找不到她,那我的处境比老四也好不到哪里去!
后面的日子我流窜遍了深圳大大小小高中低端的台球室,可却没有她的一点点消息!难道她不再打球了吗?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吓得我不禁哆嗦了一下,我不敢去想如果她真的不打球了还能去做什么呢?
我不再打车了,或坐公交车或步行,徜徉在这城市里每个热闹纷乱的街头,期望着那希望渺茫的不经意间偶然相遇。公交车票钱花掉好几百,步行的里程也肯定要以十公里来计,还是一无所获。
有一天在公交车上还碰到一个老外,这老外黑黢黢的好像刚刚在煤堆里洗了个煤澡,还没来得及冲水。老外手里拿了一张中文名片摆弄半天,仔细的看呀看,突然抬头来问我:“Hello,can you speak English?”
我说:“No,I can’t!”
说来惭愧,上了这么多年学我就会说三句英语:第一局是“Fuck!”这也是我说得最溜的一句;第二句是“Keep silence!”每当我坐在课堂里的时候,老师总要反反复复说这句话,我也就跟着学会了;第三句就是刚刚说的“No,I can’t!”每次老师叫我站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我总是会说出这句作为答案,然后她就让我坐下了。
老外把他的一对牛眼瞪得死大死大,嘴巴张翕了两下没有再发出什么声音。还好他知趣,如果还要逼我说英语的话,我就只能说剩下的两句了,“Keep silence!Fuck!”
我在深圳关外的一个一个工厂之间奔波,递给保安一根烟就开始和他套近乎,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一个个子不高长相漂亮的东北女孩儿,保安总是会在抽上我的烟之后向我无可奈何的摊摊手。直到碰到一个东北老乡,他是长春人,和我同岁,当兵转业之后就来到深圳做保安,干了好几年了,他说:“兄弟你别在这些厂子里找了,她不会在这里干的,像你说的那么漂亮,如果真有也早被老板开车接走了。这些厂子里的活儿很难干的,不是赚计件让你自觉拼命干活,就是强制要求你没日没夜的加班,还都得规矩儿的,稍稍不老实老板就让我们保安上去打,有时看这些小姑娘都挺可怜的真下不去手,但没办法谁让咱拿老板的钱了呢!你还是去关内的大饭店、大商场什么的看看吧,没准儿会在那边当服务员、售货员,赚得也能多点……”我想说那些地方我早都去过了,实在是找不到才有人建议我可以来关外看看。
唉,这他妈不是在逼我吗?……
无论我愿意与否,我已经开始在每个华灯初上的夜晚穿梭于深圳形形色色五彩缤纷的红灯区,有富丽堂皇的大酒店,有灯火通明的夜总会,也有叫会所的,叫娱乐城的,叫俱乐部的……我挥金似土看着它们的歌舞升平,但它们却只会让我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最惨的一次当班经理把我当成别有用心的条子记者之类,叫来两个保安一边操着我妈一边扬言要把我的腿儿打折,一把将我推出大门,摔在地上灰头土脸。
后来我变聪明了,都是选一个看着机灵点的女孩儿带进包房,以利诱方式来探她的口实。一个四川女孩儿在包房里笑得嘻嘻哈哈,她说:“哥子,按你说的年龄,你又找了这么久了都没找到,我觉得她在东莞的可能性更大,赚得也多,我有好几个姐妹就在那边……”
东莞厚街的另一间包房里,一个湖北妹子半笑不笑,“按你说的长相你还是回深圳找撒,那边好混,东莞这边不需要花瓶……”还问我要不要亲身体味一下她的非花瓶手段。要是放在以前我早已心驰向往,但最近总有一种万念俱灰之感,下面也好久没什么反应了,我甚至怀疑它是不是已经萎靡不振。
回到深圳我找到一个网吧登录自己的邮箱,在哈尔滨来深圳的前一个晚上我申请了这个网易邮箱给唐琳写了一封长信,——因为我知道同一个网站的邮箱互发邮件是不可能发丢的,即便如此我还是连续发了三次。毫无疑问我又失望了,我早就知道这邮箱里除了广告邮件什么都不会有,——如果那封信真有效果的话也不会等到今天以邮件的方式回来了。
我找到南方都市报登了一则“寻人启事”。这个念头冒出来是因为唐琳曾经很喜欢的一对歌曲,《烟火》和《一天一天等下去》,这两首歌是一个曲子的国语版和粤语版,都是吴奇隆在多年以前唱的了。唐琳有一段时间迷上了同一个曲子的国粤双语版本,比如李翊君的《风中的承诺》和陈慧娴的《千千阙歌》,王杰的《惦记这一些》和陈百强的《一生何求》,吴奇隆的《祝你一路顺风》和李国祥伦永亮合唱的《总有你鼓励》,林慧萍的《情难枕》和周慧敏的《痴心换情深》,周子寒的《吻和泪》和黎姿的《情深海更深》……她还用我的电脑刻了一张碟放到车里,然后问我,“你别看这些歌里很多都是粤语版名气更大,有些国语版可能你连听都没听过,但无一例外,发行的时候都是国语版在前粤语版在后,知道这说明什么吗?”看我摇头,她特别得意的告诉我,“这说明在很长一段时间台湾的音乐走在了香港音乐的前面。”而这些国粤孪生歌曲中她最喜欢的就是吴奇隆的《烟火》和《一天一天等下去》,这两首歌都有旁白版,我听过好多次,只是觉得那个讲粤语旁白的女孩儿声音好好听,但一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后来有一天在车里唐琳问起我这个事情,我只好傻笑着摇头,她一脸神秘的说,“其实啊,这两首歌的两段旁边讲了一个完整的故事,讲的是一个台湾男孩儿和一个香港女孩儿在北京街头偶然相遇了,他们一起在北京游玩了一周,分开的时候男孩儿说,‘我是一缕烟,而你是一团火,一缕烟正因为一团火已产生。’女孩儿说,‘当烟火烧到最后最后,烟就会飘走,火就会熄灭,而两者都不再属于一处地方。’这就是‘烟火’。后来女孩儿回到了香港,在一次夜宵看着炭炉里的烟火,就又说出了那段关于‘烟火’的话,她一个朋友就说,‘你说的这个怎么和报纸上的一条广告一样?’知道为什么吗?”我笑着点点头,“你懂粤语?”他嘿嘿的笑,“不懂,在网上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