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直到她上了大学来到哈尔滨，才算摆脱这种看似欢喜的生日盛典，但报到之前她的爸妈还是以她考上大学的名义大摆宴席。她说她大学考的不好，根本就不想摆这酒席，可是哭闹了几次都没有效果。她说那年高考她连发三天高烧，一边擦着鼻涕一边答题，大脑像一台生锈多年的机器，完全想不明白命题人在考些什么。她说那时她的理想就是能考进哈工大学建筑学，她说那时她每次看到一座座高耸挺拔的建筑平地而起就会无比敬仰，她说那时她最讨厌学的就是化学，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就要在实验室里和一些瓶瓶罐罐过一辈子了……

她说，她说，她说……

那顿饭唐文吃的心不在焉，听沈笑讲她的故事也有些心不在焉，他一直在一边默念着车里的唐琳的名字，一边苦心孤诣的寻找沈笑讲话中的缝隙，想找到一个合理的、可用的缝隙，说出他自己想说出的事情，然后默默的看着对面的这个可爱的女孩儿受伤，流泪……

可是他一直都寻找不到，也许是不忍心寻找到，他一遍又一遍的骂着自己废物，无能，软弱！最后他说，其实他这大学不是考的，是以体优的名义保送上的，他好像还想再说些什么。沈笑呵呵的笑，她说：“我早知道了。”

我一脸惊讶的说：“你怎么知道的？”

她说：“我有同学认识覃展啊！呵呵，我们吹蜡烛吧！”

我把二十二支蜡烛一支支点燃，看着她双手合十，两眼紧闭，良久之后泪水滚滚而下。我想这姑娘怎么还哭了，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她，她接过纸巾擦干了眼泪，她说：“唐文，你知道我刚刚许了个什么愿望吗？”

我摇了摇头。

她说：“我祝福你能和车里那个女孩儿白头偕老……”然后泪水再次涔涔而下。

我的眼泪一下从眼眶滚了出来，划过脸颊，咕噜掉下。

我说：“你都看到了？”

她没有说话，把眼泪一点一点擦干，惨笑一下说：“她很漂亮吧？”

我点了点头，又摇摇头，说：“问题不在这里……”

她打断我说：“切蛋糕，切蛋糕，不说这个了……”

我又把蜡烛一支一支取下来，她切下一大块蛋糕递给我，我说谢谢。她又给自己切下一块，然后强颜欢笑的看着我，一口一口把蛋糕吃完。吃到最后一口的时候她的双眼又去望着她不时都会看一眼的天花板，她望着天花板说：“谢谢你陪我过完这个生日……”顿了顿，用力眨了两下眼睛，然后目光转向我，“唐文，我想去见见她，可以吗？”

我打了个电话给唐琳，得到的答复当然是可以。买了单带沈笑走出餐厅，当时的天早已经黑透了，多半个月亮挂在头顶，它倾洒下的月光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暗淡无色，我和沈笑穿过一条小巷从明亮处走过黑暗处再到明亮处，她一路抬着头看着那乌蒙蒙的月亮，自言自语的说，“今晚的月亮和那晚的好像啊……”一不留神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赶紧伸手扶住她，被她轻轻的推开，她说：“别被嫂子给看见了。”然后快步走向我的车，开门进了驾驶室。

我点着一支烟抽了两口，车里两个女人好像是面对面说着什么，又好象是各自看着前方谁也不理谁，看不太清楚。车我没有熄火，还一直打着双闪，我怕唐琳在车里冷到了，还怕哪个刚在驾校买来“马路杀人许可证”的傻B看着我的车不顺眼把唐琳连人带车撞飞起来。

我一个没留神就看到车的双闪关了，车被开了起来，沈笑想做什么？？我就觉得脑袋嗡嗡的响，赶紧快步跑了过去，但已然来不及了，车被沈笑开的像箭一样射了出去，在黑色的夜空下划出两道彩线。我搓了两下手想万能的主啊，赶紧来一辆出租车吧！

哈尔滨的出租车司机是出了名的热情，热心的他们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向人行道上无助的行人按响喇叭，一声声鸣笛刺破长空，经常会吓得正在低头思考今晚要到哪里泡妞，泡个什么样的妞，采用哪种泡酒技巧才好的我一哆嗦又一哆嗦，这时我多半会问候他妈，或者想拦下丫的车将喇叭砸碎。可是今天真到了用这帮孙子的时候，竟然他妈没有一个露头的？

我掏出手机打沈笑电话，不接，再打唐琳电话，也没接，再打沈笑的，再打唐琳的……无助的我只能站在路边一边跺着脚，一边设想着沈笑可能采取的各种极端行为，最轻的是她一脚急刹车，唐琳的头就砰的一下撞到前风挡玻璃上，然后肿起一个巨大的血包；最惨的是她一怒之下把车直接开到松花江里，来个车毁人亡，同归于尽……

就在我越想越恐怖，汗都快下来了的时候，我看到我的车从反方向摇摇晃晃的开了回来，慢慢的靠在路边停下。我跑了过去想在唐琳的额头上找到那个巨大的血包，未见，却看见她的双眼沁满泪水，看了我一眼一低头眼泪就落了下来。

沈笑从驾驶室出来说能借一步说话吧，我和她走远一点走到一个面包车后，她说：“有唐姐姐照顾你我就放心了，你能答应我三个要求吗？”

我疑惑的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该点头，这游戏郭襄找杨过玩过，赵敏找张无忌玩过，还真是第一次有女孩子找我玩。

她说：“你不说话就算默许了。第一，如果有一天我打电话给你，你千万不要接；第二，如果有一天有一个陌生电话打给你，你接了之后没有人说话，你赶紧挂了；第三，如果有一天你和唐姐姐出了什么问题，而我又碰巧没有结婚……”说到这里她摇摇头，“唉，算了，我这不是咒你们吗？”说完她转过身去，月光下我清楚的看到她两滴晶莹的泪珠在转身的那一刻掉了下来。我伸出手拉了她一下说：“时间太晚了，还是我送你回去。”被她用力的推开，正好这时一辆出租车经过，她伸手拦下来钻了进去。

回到车上我点燃一支烟，唐琳伸手从我嘴上取了叼在自己嘴上，我只好又重点一支。她猛吸了两口，烟头上的火炭红的发烫，她说：“很好一个女孩儿，也许她比我更适合你……”我扭过头，凝视着她的脸，一点一点逼近，直到我的鼻尖轻轻擦到她的鼻尖，我一字一句的说：“你知道我爱的是你，如果重新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会选你，因为我爱的是你。但我恨的是自己为什么要去招惹她？如果这件事一定要这么结束的话，有没有一种方式能让她不要受到真么大的伤害？”

她突然上来吻我，吻了好一会儿，慢慢推开我，“回家吗？”我说你还没吃东西先找个地方吃点吧！她摇了摇头说不饿。我说那就去名爵打球吧！

我和唐琳要打一场35盘18胜的比赛，是按斯诺克世锦赛决赛的赛制来的，前两盘都是我赢，能看出来她在让我，第三盘我炸球没进，站起身来随意的往吧台那边看了一眼，正看到二毛子仍旧像只蛤蟆一样蹒跚着转过墙角，心里戈登一下，还有他妈这么丧的？怎么又撞到了！

三十八、惊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