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拎着刀冲了出来,秀才手一摆,慢悠悠从吧台里踱到双方中间,非常傲慢地,问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年纪跟老秀才差不多的秃头男人:“有事儿?”
“有他没有?”秃头男人扭头问挨打的三个人。
“有,跟俺吵架哩就是他爸!”
秃头往前走了几步,在秀才面前停下,用更加傲慢的语气和神情对我说:“把恁爸叫出来。”
“你先把恁爸叫过来。”秀才能文能武,就连气人也是一套一套的。
“妈来比!”秃头怒了,伸手就来掐秀才的脖子,被秀才一拳砸在脸上,一脚蹬了出去。
对方的人一看秃头吃了亏,全都拥了过来,兄弟们举起东洋砍从秀才身后迎上去,把手无寸铁的十几个人又全都逼回原地,双方都没有出手,在并不宽敞的前厅里僵持了起来。
此时,老秀才裹着浴巾出来了。
“咦?打架哩?”老秀才的口气,就像是来看热闹的。
“X哥?”秃头喊了一声。
他们俩认识。
“咦?兄弟,来洗澡?孩儿,这是恁旭东叔,赶紧给他安排个房间,泡壶好茶。”老秀才非常客气地向秃头传达了一个信息。
秃头愣住了,但很快反应过来,转身给了其中一个挨打的一巴掌,骂道:“妈来比,赶紧滚蛋!”
“哎,这货我看着咋这么面熟啊?”老秀才说话的同时,给儿子使了一个眼色。
那三个挨打的不明就里,也不敢多问,正要离开,秀才大跨步追了上去,按住刚要推门的那个,说:“别走啊,咱喷喷。”(意为聊聊。)
秃头这下慌了神儿,赶紧走到老秀才身边,趴在他耳朵上小声嘀咕起来。
“呵呵呵,要是他仨今儿个就这样儿走出去,我以后就不用再出来见人了。”老秀才说。
“先别急着走,我给恁仨开个房间,再找几个妹子陪陪。”秀才一使眼色,兄弟们过来架住他们就往里走。
“放开!”有一个反抗了,身子一扭,挣脱了李铮和宁龙。
李铮揪住他的头发就是两个提膝,宁龙脚下一绊,把他摔倒,两个人一前一后,如疾风骤雨般踢了下去。
他们叫来的帮手谁也没动。
有的时候,人多并不一定有用。
打得差不多了,李铮揪住头发,宁龙按着脖子,和兄弟们一起,把这三个人押了进去。
秃头叹口气,尴尬地对剩下的人说:“恁先走吧。”
从兴师问罪,变成现在的任人宰割,这个秃头也真够倒霉的。
没办法,谁让他碰上老秀才了呢。
二楼,某房间。
“说吧,这事儿准备咋解决?”秀才斜靠在中间的床上,对面床上并排坐着三个“复仇者”。
为方便起见,咱就叫他们A、B、C吧。
没人啃声。
“咚!”王波从后面给A来了一脚:“俺哥问你话!”
A还是没啃声,C说话了:“兄弟,俺刚才不知道咱家老爷子跟东哥认识,真是对不住。不知者不为罪,等会儿我请你喝酒,中不中?”
“哼!”秀才冷笑。
“要不这样儿,俺仨现在去给老爷子赔礼道歉,只要他气儿消了,咋处置俺俺都木意见,中不中?”C很会说话。
秀才还是不搭理他。
“兄弟,你看,我也不知道道儿上哩规矩是啥样儿哩;你给我说说吧,只要你跟老爷子能消气儿,咋弄都中。”
“很简单,一个人剁一根手指头。”秀才吓唬他们。
果然,三个人全傻了,B站起来就想跑,可面对李铮和王波手里的东洋砍,又乖乖儿地坐了回去。
“兄弟,这,这,木这,木这必要吧?”A终于开口说话了。
“木这必要?你去打听打听,咱市里谁敢骂俺爸,谁敢打俺爸?你只要找出来一个,我头割下来给你。”秀才眼睛里充满了杀气。
“唉,俺不是不知道老爷子是谁嘛。要是知道了,借给俺个胆俺也不敢啊。”C说。
“但是恁已经这样儿做了。现在说这,是不是有点儿晚啊?”
“呵呵,兄弟,不管啥事儿,总会有个解决哩办法。我看你也是直性子人,你高抬贵手,咱交个朋友。”C一脸“真诚”。
丫这么会奉承,不去当太监简直是太屈才了。
“那我问问你,你想咋解决?”秀才开始步入正题。
“你说咋解决就咋解决,我听你哩。”
“你不后悔?”
C强撑着,说:“不后悔!”
“那好,一个人一根手指头。”
“......”C没想到我还是这句话,嘴一咧,讪笑两声,说:“兄弟,我可是真心实意哩,你别给我开玩笑了。”
“真心实意?你自己说出来一个解决哩办法,那才叫真心实意。”
C听了,看看我,低下头开始思考。须臾,抬起头又看了我几秒,叹口气,说:“为了表达歉意,俺仨一个人拿出来一千块钱请客,你看中不中?”
这孩子挺懂事儿,知道钱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秀才用手指一戳他的脑门儿,说:“俺爸就值三千块钱?你打发要饭哩?”
“靠恁妈!”李铮用刀背在C的后脖颈子上砍了一下。
C捂着脖子把头垂了下去,一旁的B吓得大叫:“六千,六千,我自己出三千!”
“一万!”秀才狮子大开口。
流氓像弹簧,你弱他就强。既然他们已经这么弱了,不好好欺负欺负,我对得起自己嘛我!
不管怎么说,咱好歹也是有身份证的人啊!
不过,一万块钱对他们来说好像是忒多了点儿。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我们以七千五百块钱成交了。
business,is a business!
看不懂的,去看看《教父》。
“爹地......”秀才进了218,秃头还在,只是脸上的表情很无奈。
“嗯,呵呵...嗯,嗯,呵呵呵......”老秀才边听边笑。
大家别误会,那是因为秀才趴在他耳朵上说的,他嫌痒痒。
“这是恁旭东叔,记住啊,以后他再来,按最高规格招待,所有消费都算我头上,听见没有?”老秀才说。
“嗯,我记住了。叔,刚才对不住了,要不,你打我一顿解解气!”秀才心想:俺爹这老家伙可真狡猾,今天丢了这么大的面子,他以后还有脸来么?
“依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又不认识我,算了。”秃头很大方地说。
“谢谢叔,你随时来我随时欢迎,要是招待不周,你砍我哩脸。”秀才花椒他。
秃头表情难看得很,但还是强装笑脸说:“谢谢孩子乖啊。”然后从裤兜儿里掏出薄薄的一沓钱就往我手里塞:“第一次见面,叔给你哩见面儿礼。”
“不中不中,叔,这钱我不能要。”秀才的手跟钱一接触,大概就估摸出应该不低于五百。虽然咱喜欢钱,但场面还是要做的。
“嫌少?”
“不是,我......”秀才看向老爹。
“拿着吧,这是恁叔哩心意。”老秀才发话了。
秀才这才不再推脱,嘴里说着“谢谢叔”,把钱装进了兜儿里。
“对了叔,你那三个兄弟刚才走了。”
“哦?哦。那个......木出啥事儿吧?”秃头小心翼翼地问。
“木事儿,俺几个在屋里喷了一会儿,他们有事儿先走了。”秀才没有提到“精神损失费”。
“哦,那就好,呵呵。X哥,我还有事儿,就不陪你了,改天我给你打电话,喊上孩子乖,咱找个地方好好喝一回。”兄弟走了,秃头也该走了。
“嗯,那中啊。这是咱自己哩店,你想啥时候过来就啥时候过来,需要啥给孩子乖说一声就中。”老秀才还跟人假客气。
“好好,那我走了X哥,走了啊孩子乖。”秃头冲我们爷儿俩摆摆手,微笑着离开了。
“他是谁啊?”秀才问老爹。
“许刘村哩一个队长,叫许旭东,也是这一片儿哩地头蛇。”
“哦......刚才你因为啥给人家吵架?”
“鸭子毛,他仨往池子里跳,水溅我身上了,刚说他们一句,靠他奶奶,想动手打我!呵呵,妈来个比......”
“你要在这儿挨打,我也不用活了。”
“嗯,今儿个表现哩不赖,口头表扬一次。”老秀才跟儿子以前很少接触,今天算是知道了儿子也是相当有手段的。
所以,沟通是了解的开始,了解是增进感情的基础,只有感情达到了一定程度,彼此才会互相信任;而互相信任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双赢。
唉,我又一次随随便便就说出了这么富有哲理的话来,我简直太有才了!
“呵呵,这钱咋弄?”秀才把七千五百块钱掏出来,顺便数了数秃头给的钱。
六百,也行。
“给刚才那几个兄弟分点儿,剩下哩你别乱花,回家给恁妈。”
“嗯,中。”秀才转身就走。
“哎......你咋这么不人物哩?”老秀才不满地说。
“我咋了?”秀才想:莫不是你刚才说的是客套话,其实你想一个人独吞这笔巨款?
“因为我差点儿挨打,你才挣了这七千多块钱。不管咋说,你总得表示表示吧?”
“咋表示?”秀才又想:完了,起码得出去一半儿!
这个老狐狸!
“你去喊个长哩漂亮哩,口活儿好哩小姐过来。你掏钱啊!”老秀才居然给儿子提了这么一个荒天下之大谬的要求。
“......”秀才鄙夷地瞪了老秀才一眼,但还是给他找小姐去了。
话说,现在的秀才早已经习惯。只是当时,还有些无法接受。
如果这一段儿被老秀才现在的老婆看见,不知道她会不会气得发疯?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