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个多礼拜,将近一万块钱到了手。这对当时的我们来说,诱惑太大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我们俩疯狂作案三起,最严重的一次,把目标的三根手指头撅折了。我们的疯狂,也使我们得到了相应的回报:在我下定决心洗手不干之前,我的银行卡上已经有将近三万块钱了。
之所以决定洗手不干,是因为发生了一件事,一件在别人看来微乎其微的小事。可对于我来说,正是因为这件小事,才让我幡然醒悟,及时退出,这才避免了和潘峰一样的下场。
“伙计,再干几回,咱俩就能买辆二手车开开啦。”市区一家宾馆内,刚嫖完娼的潘峰对刚嫖完娼的秀才说。
“再干两回我就不干了。”秀才起床去卫生间给小弟弟洗澡。
“为啥?!”潘峰在屋里激动地大喊。
秀才蹲在地上,边清洗边说:“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偷咱摩托车哩小偷了。”
“啥?”潘峰没听懂。
秀才走出卫生间:“我梦见还是咱藏车那个地方,我去取摩托,俩小偷正在那儿撬锁,我也不知道因为啥,反正心里可害怕,扭头就跑,他俩拿着刀在后面追,追了半天,结果......”
潘峰迷茫地看着我。
“结果,我吓醒了,一身汗。”秀才钻进被窝儿。
“鸭子毛,你是不是发烧了,脑子出毛病啦?”潘峰骂我。
秀才点根儿烟,看着潘峰,问:“你知道不知道这是啥意思?”
潘峰一脸不屑地摇摇头。
“周公解梦上说,梦见被小偷追赶,将有凶事发生!”秀才压低了嗓门儿。
“屁!这你也信?”潘峰嗤之以鼻。
“伙计,有些事儿,不是信则有、不信则无;而是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你明白吧?”
“依稀,那你给我说说,我因为啥要相信?”
“伙计,不管是周公解梦也好,易经八卦也好,那是老祖宗几千年传下来哩东西,如果这一切都是迷信,都是骗人哩,它们就不可能如此受追捧了。”
“创造这些东西哩人只有一个目的,骗人。这就跟FA轮功一样,你懂不懂?”
“FA轮功才几天啊?你不能拿一块儿破转跟金子相提并论啊。”
“不管是砖还是金子,关键看价值。你打架哩时候,砖肯定比金子好用。”
说到这儿,我们俩开始跑题了。
“错!我要是有金子,可以找很多人帮我打架,我都不用出手。”
“等你金子花完了,你再打架,还得用砖。”
“我因为啥非得用砖?我用钢管儿中不中?我用AK47中不中?我开F16中不中?”
“你要是木钱,AK47买不起子丨弹丨,F16加不起油,白搭!”
“我把它们卖了,换成砖,谁惹我我活埋他!”
“倒卖军火犯法,你还木出手,国际刑警就把你击毙了。”
“我再投一个游戏币,复活继续卖。”
“说起来打游戏了,我前几天碰见一个玩儿拳皇哩高手,那连招......”
“哎哎哎,我跟你说周公解梦,咱俩咋扯到到游戏上去了?”
“是你先说起来游戏,关我啥事儿?”
“那中,怪我。反正我哩意思是,存在即合理。而且我还这样认为,周公解梦上说很多大凶哩梦,就算不准,但是只要有人信,正做坏事儿哩不做了,也是功德一件。”
“我真觉得你脑子有问题了。你砍过、打过多少人?你干过多少坏事儿?你现在给我说功德?”
“你听懂没有啊,我说对于周公解梦来说是功德一件!”
“它积德跟你有一毛钱哩关系没有?”
“当然有。我看了以后,感觉有点儿害怕,因为咱俩现在干哩事儿有风险,万一哪天被抓了,出事儿了,就叫大凶!”
“咱俩做事儿神不知鬼不觉,能出啥事儿?会出啥事儿?我看,是你自己怕了,跟梦无关。”
“我是先做了这个梦,然后才害怕。说不定这就是一个警告,一个让咱俩收手哩警告。”
“收手?收手了咋办?咱俩喝西北风去?”
“我不是跟你说了嘛,再干两回。咱俩手里有点儿小钱,合伙儿干点儿小生意不中?”
“做生意?你别忘了,你开那几个店到最后可是全关门儿了。”
“那还不是因为砍杨世杰?要是木出那个事儿,我现在肯定发财了。”
“哈,你敢保证,咱俩做了生意,你就不会再打架了?”
“好好做生意,不打了。”
“有才,我宁愿相信张子怡是处丨女丨,也不相信你不会再打架了。”
“......说不定她真是处丨女丨。”
“被处理过无数次哩女人吧?”
“你说她干啥,咱俩说正事儿哩。”
“我说哩就是正事儿。伙计,这样来钱快,还不担风险,你看咱俩天天过哩多得劲,这样儿哩日子上哪儿找啊?”
“峰,我跟你说实话吧。”秀才看潘峰如此坚决,决定告诉他真正的原因。
“嗯?”
“我昨天晚上回家,吃完饭陪俺妈还有俺姥说话,她俩说起来我上次进看守所哩事儿了。你也知道,因为进去,家里人泪都哭干了,俺妈以前没有一根儿白头发,你再看看现在......”秀才有些哽咽。
潘峰沉默了。
“然后,睡觉时候我就做了这个梦。说实话,我确实是怕了,我怕出事儿,我怕家里老人再跟着我操心受罪。你没有进去过,你不明白。”
潘峰点着一根烟扔了过来。
“其实吧,我可想继续跟你一块儿干。我也知道来钱快,我也知道只要咱俩小心点儿,应该不会出事儿。可我就是感觉不对劲儿,至于哪儿不对劲儿,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对劲儿。”
“如果俺妈跟俺姥没有说那些话,就算做一百个这样哩梦我也不怕。我真正担心哩是她们,你明白不明白?”
“伙计,啥也别说了,我全都明白,我尊重你哩决定。”潘峰握了握拳头。
“那......我再跟你干两回。”
“不不,你不用管我,我自己能搞定。”
“老潘。”
“嗯?”
“我希望你也别干了,咱兄弟俩好好做生意吧。”
“呵呵,伙计,我天生就不是做生意哩料,这个我很清楚。相比之下,我更愿意这样无拘无束哩活着。”
“那你想过没有,万一你哪一天被抓了,你就一点儿自由也没有了,何来无拘无束?”
“鸭子毛,你就不会说点儿好听话?算了算了,你也别劝我,我自己心里有谱儿。”
“好听木实话,实话不好听。咱俩是兄弟,换成别人,谁也不管你。”
“依稀......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我真哩已经决定了,你不用再劝我。”
“你这个决定是......”
“大爷,我求你了,别说了中不中?”
“你咋就不明白这是......”
“才哥!才爷!我啥都清楚,我啥都明白,我啥都了解!我求求你了,让我走我自己哩路,中不中?”
“......”
“中啦,睡觉吧!”潘峰关掉了他那边的床头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