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活法儿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大战在即,何止是风吹草动;以我之见,上河南电视台都绰绰有余。
一个诸葛亮,一个楚霸王;这两个人如果结了梁子,那岂不是全天下人都会知道?
某一个下着瓢泼大雨的深夜,喝的酩酊大醉的张二林,在市区一家通宵营业的茶楼,对同行的一个法院领导说:“胡郁白算个蛋!没有我,他算个鸭子毛!”
领导劝张二林:“恁俩毕竟是一条街上长大,还是把兄弟,话说清楚就行了,没有必要把事态扩大。还有,郁白在咱这儿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能帮他,愿意帮他哩人很多;我看,恁俩没有必要弄到两败俱伤,坐下来好好谈谈,以后大家还是兄弟。”
“球!我会怕他?我怕他?!”张二林火儿一下上来了,不顾领导和其他人的劝阻,费了好大的劲儿,把电话给胡总打了过去。
“喂,你个兔娃子,你在哪儿?”
“我想干啥?我想剥你哩皮!我先剥圈儿哩,剥完他再剥你!”
“喂!喂!喂!说话!”
“你不说话是吧?中。我话给你撂这儿了,你这两天小心点儿,我随时去找你。到时候,我就不提前请示你了。”
“喂,我靠恁妈!说话!”
“我靠恁妈!我靠恁妈!我......”
没有人知道胡总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总之,张二林对着手机狂吼了十几声“我靠恁妈!”,然后把手机摔了。
那天晚上,张二林丑态百出,在茶楼里脱光了身上每一件可以用来遮羞的物件儿,站在包厢门口唱了三遍《红星照我去战斗》。唱到第二遍的时候,跟他一起的人全都走了。
他不要脸,人家要。
这件事发生后的第三天下午,在离省会很近的一个县级市郊区一座村庄的民房里,三男一女正在打麻将,五个蒙面歹徒翻墙而入,用猎丨枪丨顶住四个人的脑袋,把其中一个头上有刀疤的男人带走了。
晚上七点多,一群吃饱了饭在田间地头玩耍的小孩儿,听到一个机井里面传来了一个男人微弱的呼救声。119赶到后,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把被困男子解救出来。男子四肢全部被人用钝器打断,右手手掌被砍掉,且不知所踪,浑身伤痕累累,左腿被人用枪打穿;据医生诊断,就算治好了,他也是个残废,这辈子是甭想正常走路了。
颇为离奇的是,男子被砍掉的右手手腕上还缠着止血纱布。
可是,男子被人用如此凶残的手段害成这样,面对办案民警的询问,除了姓名和年龄等基本信息以外,对于案件的经过和作案人的体貌特征只字不提,就像个哑巴一样。
虽然没有证据,可公丨安丨机关还是依法传唤了张二林。张二林在审讯过程中,始终保持着“冤枉”的表情;时而唉声叹气,时而低头不语;直至走出公丨安丨局大门时,脸上才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接着,胡总名下的三家西餐厅同时出现了卫生问题:在某个中午的十二点十分到十二点十五分之间,在三家餐厅就餐的三桌食客都从菜里发现了苍蝇。他们先是把服务员和经理大骂一通,然后又吵又嚷又闹,把其他客人全都赶走了。
在丨警丨察赶到之前,这三桌客人大摇大摆地走出餐厅,开车扬长而去。
胡总那边没有丝毫动静。
有人认为他怕了。有的人却觉得,胡总在忍;等什么时候真把他逼急了,张二林这条小命也就彻底玩儿完了。
没多久,胡总刚买了还不到半年的BMW,在一个地下停车库里,被人砸成了一堆废铁......
就在大家都认为胡总马上就要出手了的时候,张二林按兵不动了。
这个时候,曾出面为双方调停的各界人士,包括江湖大哥、政府领导、劳动模范等,全都长出了一口气。
两个星期过去了,类似的事件一起也没有发生过。
所有人都猜测,张二林人也废了,店也搅了,车也砸了,这口气出的很顺畅。按常理来说,他是不会再找胡总的麻烦了。
张二林是那种按常理出牌的人么?
答案是NO。
因为,半个多月过后,喝醉了酒的张二林,独自驱车到了胡总的家。
胡总应酬去了,家里只有胡夫人、一个小保姆,和胡总刚刚满月的儿子。
张二林刚开始还算客气,一口一个“弟妹”的叫着,坐在沙发上很老实。可就在胡夫人当着张二林的面给胡总打电话,说他到家里来了以后,张二林发疯了。
“咚!”小保姆被张二林用烟灰缸砸中脑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胡夫人见势不妙,抱着孩子就往二楼跑,被张二林抓住头发,一口气往她脸上扇了十几巴掌;到最后,毫无人性的张二林,用烟头在小孩儿滑嫩的胳膊上,烫出了一个醒目的烟疤。
在母子俩的痛哭声中,张二林嘿嘿笑着,开车离开了。
胡总赶回家里,赶紧把老婆孩子送到了临近的医院。在医院的走廊里,胡总铁青着脸,打了一个电话。
这个电话,是打给张二林的。
“喂,三哥。”
这是第一句。
“以后,恁家所有人哩事儿,我全管了,你放心。”
这是第二句。
“三哥,早点儿睡,喝点儿葡萄糖能醒酒。”
这是第三句。
也是最后一句。
当天晚上,张二林失踪了。
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死是活。
反正,他就像炎炎夏日里,路面上的一滴水,人间蒸发了。
三天过去了。
三个星期过去了。
三个月过去了。
零三年过去了。
张二林的离奇失踪成了一个谜。
这个“谜”,只是针对公丨安丨机关而说的。
因为他们破不了案,找不到任何哪怕一丝有价值的线索。
公丨安丨机关找不到张二林,可是许多人都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胡总被传唤了很多次,但每一次的结果都跟上一次的结果一样。
第一次的结果是:胡总真的不知道张二林到底出了什么事,现在在哪里。录完口供,跟领导聊完天,走人。
也许,胡总人脉广、人缘好,有关部门不想为难他。
也许,胡总把一件人命关天的事做得天衣无缝。乃至明知是他,却奈何不了他。
也许,胡总的西餐厅里,某一天卖的牛排特别好吃。
也许,张二林自知胡总饶不了他,跑路了。
也许,张二林穿越了。
也许,张二林去了韩国。没多久,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人从汉城至省会的飞机上走了下来。他的护照和身份证上的名字,叫陈二林。
亦或者,叫李二林、王二林、朴二林......
也许,他就在某个黑暗的隐蔽处,深情地看着他的儿子和老婆;一边看一边流泪,一边把从垃圾箱里捡来的剩馒头塞进嘴里......
从这句话往上数八行,再往上的所有内容,都是秀才道听途说的。
这八行,是秀才臆测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唯一的一个事实是:张二林确实失踪了。
我很开心,因为张二林失踪了。
我很难过,因为张二林失踪了。
自从张二林失踪以后,秀才每天都会去医院陪张家宝。说一些安慰的话,讲几个自以为很好笑的笑话,就是为了不让张家宝过于伤心。
可是,张家宝不是傻子。他清楚地知道,他老爹被他六叔给害了。
他每天只做两件事:哭、睡觉。
于是乎,秀才每天也只做两件事:上班、在医院看他哭。
后来,张家宝的妈妈接到儿子的电话,哭喊着跑进病房,母子俩抱头痛哭......
于是乎,我开始每天看着他们俩哭。
偷偷地,秀才也掉过几次眼泪。
身处那种悲恸欲绝的气氛之下,我很难做到让自己冷若磐石。
再后来,张家宝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