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猫哥

猫哥不姓猫，名字里也没有猫字。他的大号几乎没人提及，大哥们叫他小猫，兄弟们喊他猫哥，关系好的朋友则亲昵地称呼他为小猫咪；呵呵，这个称呼还蛮可爱的。

其实猫哥长得一点儿也不可爱，相反，他五大三粗，一脸凶相，一双有神的大眼睛无论看谁都是凶巴巴的；尤其是嘴巴上那道早年被人用螺丝刀捅出来的，一分钱大小的伤口，令人最为印象深刻。

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绝非善类的人，却被人冠以“猫”这个听上去温顺、安静的外号，那是有原因的。

某一年，猫哥和两个兄弟在我市一家大排档喝酒，跟邻桌的起了冲突，在打斗中，猫哥被人用碎酒瓶子在肚子上捅了七八下，血肉模糊的，送到医院的时候，因为流血过多差点儿死在手术台上；可是，就在大家都以为他要撑不下去了的时候，他居然在第二天下午奇迹般地醒了过来，一个多月后，生龙活虎。

某个冬天，猫哥去东北找曾经的战友玩儿，两个人上山打猎，结果迷了路，他的战友饥寒交迫，终因体力不支而倒下了，可猫哥却凭借着超乎常人的毅力，应是背着战友在深山老林里走了两天一夜；结果可想而知，他们脱险了。

有一年的六七月份，猫哥的一个朋友竞选村长，猫哥带着几十个兄弟去给朋友助阵，朋友当选后，请他们喝酒，猫哥喝醉了，一个人上了酒店三楼的天台，因为重心不稳，一头扎了下去。你们猜怎么着，楼下正好停着一辆机动三轮，三轮上装着给酒店送的两头猪，猫哥就像有定位系统似的，不偏不倚，刚好摔在其中一头猪的肚子上；猪没被砸死，猫哥也只是把胳膊摔断了，其他地方完好无损！

在我认识猫哥的前几个月，有一天，猫哥带着他三岁的儿子去某省旅游，在大街上闲逛的时候，正好赶上警方追捕逃犯， 逃犯驾着一辆偷来的本田在马路上横冲直撞，而猫哥抱着儿子悠哉悠哉地走着，等他发现身后的危险时已经来不及躲避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丨警丨察果断开枪，击中了本田的轮胎，本田车几乎是擦着猫哥的衣襟呼啸而过，重重地撞在了路边的隔离墩上。据猫哥自己后来回忆时感慨地说：那一刻，我第一次觉得丨警丨察是可敬可爱的。

猫哥就是靠着命大出名的，我们市的大小混混儿都听说过他。但论实力，他也就是比赵云强点儿，一般吧。

有位大哥说：这小子命太硬了，阎王老爷来了都收不走他。

猫哥的朋友们不止一次地说：这货属猫的，有九条命。然后，这句话不胫而走，没过多久，“猫”这个外号，就像流行感冒一样，散播开了。

猫哥身在江湖，江湖也有着猫哥的传说。

古人有句话，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这句话并没有在数度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猫哥身上应验。三十六岁了，除了给三家夜总会看场子，拥有一家生意不算景气的茶叶店之外，再没有其他固定的经济来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猫哥虽不如有些大哥那样身价不菲，但也是有车有房有情人的中产阶级；对于他这样知足常乐的人来说，已经心满意足了。

秀才跟猫哥认识的时候，正值非典肆虐，人人自危。除了贩卖板蓝根以外，各行各业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影响。这其中，就包括猫哥罩着的三家场子。

其实我市当时一例非典病人都没有，但这个比艾滋还要凶猛的传染病着实让不少人吓破了胆。当面对无法控制的局面时，我们除了闭门不出和担惊受怕之外，又能做些什么？

这个世界永远是相对的。有人会说话，有人是哑巴；有人能在床上做一个多小时，有人一二三就买单了；有人怕死，那就表示有人绝对不怕死。秀才，就是属于那种“不怕死”的。

为什么要加引号呢？因为秀才怕死。之所以吹嘘自己不怕死，是因为在非典的时候，我还是像往常一样，该玩儿就玩儿，该喝就喝，觉得SARS这小东西根本就不会传染到自己身上。事实证明，我的预测跟章鱼保罗有的一比。要不然，现在你们看的这部小说，是谁写的？

不过，虽然我“不怕死”，可妈妈却总是担心我，每天临出门的时候，她都会让我喝掉一大碗煮好的醋。非典期间，博学多才的中国人发明了很多抵抗病毒的小偏方，尽管毫无用处，但也算是心理上的一种自我欺骗和安慰吧。

我还觉得，非典挽救了许多濒临破碎的家庭。你想啊，平常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男人或女人们，因为怕死，很多都选择了呆在家里；在死亡的重压之下，感情不和睦的两口子肯定会互相鼓励、打气，从而找回他们已经逝去的那份感情。而且，家人之间的那份亲情，也肯定会得以升华；以我的拙见，这也算是SARS唯一带给人类的好处吧。

那是03年四月的一个晚上，当时市政府还没有下令关闭娱乐场所，秀才跟阳阳、潘峰，和潘峰的两个小兄弟王晓军、赵然，在饭店喝过酒后，一起到“夜来香”KTV去唱歌；这个夜来香，就是猫哥罩着的。只不过，当时我们并不知道。

平时生意还算不错的夜来香，我们进去以后，通过询问才得知，我们是唯一的客人。这样也好，花上一二百块钱，享受的是“包场”，物超所值啊。

由于没有客人，经过跟经理的讨价还价之后，我们以小包的价格开了一个大包。但有一个条件：有的小姐已经连续几天坐不上台了，我们至少得叫两个小姐给她们捧捧场。

因为阳阳身份的关系，秀才为避免尴尬，事先跟她商量了一下。阳阳并不介意，她说：“出来玩儿就是图开心，你不用管我。”

我们在包房里坐定，啤酒和瓜子端上来后，两个小姐也跟着走了进来。

这两个小姐一个十七八岁，另一个得二十多了，长得也就那么回事儿。她们又不是按月发工资，经济来源全是靠客人给的小费；连续几天没收入，也真苦了她们了。因为下面还有她俩的戏份，秀才姑且叫那个年纪小的为小A，年纪大的为小B吧。

潘峰和他的两个兄弟很快便和小A小B玩闹了起来。秀才跟阳阳碰了一瓶啤酒后，相拥着，深情地对唱起了《广岛之恋》。（不要怀疑，虽然那时候还没这首歌，但哥写的是后现代主义小说。^_^）

唱的正起劲儿，潘峰那边忽然响起了很大的咒骂声，我和阳阳回过头去，小A正捂着脸，衣衫不整地坐在沙发上哭泣，赵然揪住她的头发大声说着什么，潘峰则赶快把他给拉到一边去了。

“咋回事儿？”秀才关掉音乐问。

“他妈来比，给脸不要脸！”赵然指着小A，气呼呼地说。

“咋了？”

“峰哥摸她哩咪（咪咪），她不让摸，还骂峰哥。”

“你打她了？”阳阳问赵然。

坏了！秀才心想。

“扇了她两巴掌。”

阳阳二话不说，攥着话筒就要冲过去打赵然，被早有准备的秀才一把抱住，强行按在了沙发上。

“恁妈来比，你咋不回家摸恁妈、打恁妈去啊！”阳阳用指甲抓着我的胳膊，对着赵然破口大骂。

小姐也是人，是人就有尊严。你花五十块钱是让她来陪你开心的，不是来挨打的。

就算阳阳不是小姐，也不是为“同行”出头，但身为一个有正义感的女八路，无论如何，她都会出手的。

赵然不知道阳阳的职业，也不知道这个美丽动人的嫂子为什么发火儿，而且发起火儿来如此可怕，当下就被骂的傻了眼，求救似的看向了潘峰。

小A捂着脸，连桌子上的手机都没拿，哭着跑了出去。

小B坐着没有动。我估计，她是不想失去那五十块钱的台费。

“鸭子毛，看来今儿黑还得打一架。”潘峰对我说。

“打，打，打死恁这些兔孙！”阳阳把我们四个全都骂了进去。

“哥，咱走吧？”王晓军有点儿害怕。

“走个JB毛啊！你也不想想，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