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

与莉莉告别后，我就到车站等公交，十二月的南京，冷了。我坐在凳子上，细细地回想去年的现在是什么景象。冬天的夜，来得特别的早，实在不想回去，便又站起来，去三元巷逛逛。街边摊冒着白白的热气，一副很温暖的样子。扛箱子的摸样，渐渐清晰起来，我忽然很想去他家看看。

一路走着，都是些熟悉的景致，去年的冬天，我们经常十指相扣，在这里出没。看着路灯渐渐地散成花状，我晓得，我又在掉眼泪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了扛箱子的楼下，我数着楼层，找着他的家。居然，他家的灯是亮的。我恍惚起来，仿佛回到去年。我很有想上去拍门的冲动，想看看，他到底在不在。

我坐在凳子上，用手机拨打起扛箱子的电话来，不通了，于是改发消息，“我很想你，我很想你。。。”一条条地，知道是石沉大海，也接着发。

回想我们相处的几个月，没有吵过一次架，留给我的记忆，是非常非常的完美，不像真实发生过一般。

想起去年那个恐怖老太，真希望世上真有鬼魂出现，可怕归可怕，但是扛箱子的肯定也会在其中。

（九十）

程总他们公司的那笔单子，意料之中地黄了，没有觉得可惜，倒是觉得甩掉了一个包袱。

莉莉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确实是。

我的介绍人怪我丢了这笔大单子，云云。我也懒得理他，照样，拿着名单，继续骚扰陌生人。

中午的时候，莉莉对我说，“有个客户终于答应见面了，下午两点，不过有点远，在江宁呢。”

我说：“那我们早点走吧，到那再吃饭，免得误点。”

我们坐在公交车上，摇摇晃晃地昏昏欲睡。莉莉推推我，说：“昨天我去‘分赃’了，给你看看我买的东西。”说着，便开始在她的包里找起来。先掏出一罐口香糖，给我吃了颗，又接着找。是一款“嘉娜宝”的粉底霜。她神秘兮兮地告诉我：“这款粉底霜痕好用，你看，我今天擦了，看不出来擦了粉吧。”

我凑过去看了下，痘痘还在，痘印还在，便说：“是很自然，气色看起来不错。”

她说：“一会回来给你试验下。”这家伙，俨然把我当试验田，买了什么化妆品，总要往我脸上抹抹。

这个客户大概真的是很忙，我们在那从两点等到三点，终于他的正事谈完了，“接见”了我们。

四十左右，平头，显得精明强干。我和莉莉做出专业的样子，与他交谈着。期间，他的秘书动不动就送材料进来给他看，他低着嗓子，吩咐了这么办那么办。

问了个大概状况，我们打算告辞。他站起来送我们，问我：“打电话的应该不是你吧。”我笑着点了下头。

接着，他对莉莉说：“电话联络，这阵子比较忙，不好意思了。”

出门后，我们又开始嘀嘀咕咕地想着这个人成单的可能性。

回到公司，已经将近六点。大概是做保险的都喜欢和人交流，办公室里居然还有很多人在，互相谈着什么。莉莉拉我进会客室，拿出她的“嘉娜宝”来，开始帮我涂。我说：“没有洗脸呐！”，她说：“试试看嘛。”她速度飞快地帮我涂完，拿出镜子给我照了下，说：“看，皮肤多好。”我拿着镜子左看右看，得瑟地说了句：“倾国倾城。”差点没有把莉莉笑岔气了。

(九十一）

那周，陆陆续续地签了几个单子，都是些小单子，不提。

周六早上，我和雯雯趴在阳台上晒太阳，看见楼底下一个小女孩捧着一大束玫瑰。雯雯说：“捧着玫瑰在大街上走，够傻帽的。”我笑嘻嘻地说是，不禁又陷入沉思。

去年的现在，我也老是捧着一大束玫瑰，鬼鬼祟祟地走在大街上，被人看着确实有点窘。那时候，我对扛箱子的说：“味道是很清新，只是有点傻里吧唧的。”

扛箱子的对我说：“管人家呢，你喜欢就行。”

后来年末，他送我瓶香水，说是叫同学从英国带的，叫“JO MALONE”，很纯粹的玫瑰味道，我说“很喜欢”。抗箱子的便说：“撒完再叫人带，只要我喜欢。”

如今，这瓶子，还在我手边，几乎是空的了。没有事情拿出来闻一下，玫瑰是一朵玫瑰，是一朵玫瑰。

下次再买香水，我只买这种了。可惜，国内没有专柜，我静静地等。

思绪游走的时候，雯雯推了我一把，说：“阿华叫我们去仙林玩，你可以去美食坑大吃一顿。”

我伸了个懒腰，说：“把被子收了。”

美食坑不愧是美食坑，各种各样的吃食，看着我口水咽了几百下。我要了份章鱼小丸子，坐在凳子那吃着，吃完又去吃炒土豆块。雯雯和阿华笑嘻嘻地看着我吃。阿华说：“看着宝宝这样吃，真是有食欲啊。”这话好耳熟。

我低着头，吃完，抹了下嘴，说：“还想吃。”

阿华不时和路过的同学打招呼，想想那时候的景象蛮好笑，两个人，手挽手地站在我旁边，看我“哼吱哼吱”地吃着。“哼吱哼吱”这个词，是雯雯形容我的，貌似有猪吃食的声音。

(九十二）

一晃又是扛箱子的生日，无奈。

临近圣诞，沃尔玛的广播里又开始放那小孩子唱的圣诞歌曲来，没有事的时候，我就经常跑去坐那听，那个小孩子仿佛不会长大一般，年复一年地唱着。

一天莉莉说：“又约了江宁那个客户，不过这次不去江宁，他来城里。到时候等他定了地点就给我们打电话。”

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莉莉说：“人家叫我们这会去悠闲美地，我们赶快走吧。”

我们一路走着，我忽然想起“应召女郎”这个词来，客户一招，我们就兴冲冲地去，真有点接客的味道。想着想着，不由地笑起来，莉莉问我笑什么，我说：“我们像‘应召女郎’。”莉莉笑岔了气，说：“我们可比她们幸苦多了，赚的也比她们少，她们多舒服来着。”说完，她朝我摆了个暧昧的姿势，我看着有点不好意思。

又是悠闲美地，我以前是这个地方的常客。由于还没有到晚饭时间，我们便只叫了饮料。

那人慢慢地说：“上次你们给我留的资料已经看了，觉得还可以，只是有些地反还不明白。”

于是我们把他所谓的不明白的地方详细地说了遍。那人缓缓点着头。说：“这样吧，下周一我去你们公司投保。”我们微笑着说好，那时候，其实想狂笑的，只是出于职业，我们忍着。

谈完保险，那人便开始打探我们的状况。他问我们是怎么找客户的。莉莉说，一般是打陌生电话。

那人说：“该被拒绝很多次吧。”

我说：“那是肯定的。”

那人点着头，笑着说：“真不容易啊。”说完，便和我们探讨起现在的大学毕业生来，说：“最近我们公司招了一批大学生，感觉不行，就拿我那助理来说，做事还咋咋呼呼的。”

我说：“是上次见的那位吗，我觉得还不错的。”

那人说：“不是那位，是另外一个，现在我都不怎么安排她做事了，实在不行。”

我和莉莉微笑着。

这个人还蛮健谈，说着说着便说到经济上来，问我们对目前形势怎么个看法。

我愣了一下，这个框框太大，一时回答不上来，我用余光看了下莉莉，她这是微笑着坐着。我有点冒冷汗，便说：“吴总，你是指具体哪一块。”

吴总说：“上次你讲你是学经济的，大概是知道股票之类的。”

我说：“学是学过的，不过中国比较特殊，证券市场也不是都按规律走的行情，这两年，股市行情节节攀升，但是看到现在这个点位，投资者该谨慎起来，不过现在的散户，都是没有什么理智的，至于楼市，是中国的大头，中国人口多，虽然喊着要控制房价，我看是控制不住的，房地产还是个很不错的产业。”

我一边说，一边冒着汗，有点牛头不对马嘴。尽管如此，吴总还是继续和我讨论着，莉莉坐在那，有点不知所措。

吴总点点头，这种人，以我们的阅历，一般是看不出他是赞同还是反对。临告别时候，吴总对我说：“若是有兴趣，到我公司帮忙吧。”这个时候，莉莉去了洗手间。

我怔了下，微笑地说：“谢谢吴总，我会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