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伦敦、纽约等地已很疯狂的地产投机,在东京更为惊人:新宿区在两年内从每平方公尺24万港币涨至60万港币,银座区更达到177万港元一平方公尺!120平方公尺的住宅月租达5万港元!银行贷款有10%是借给地产的。
银行资金的两个结构性因素,推动了这种狂热。首先,金融交易额的异常的增加(全球四个主要外汇市场的全年交易额达到60万亿美元,但全球贸易额每年只是2万亿美元。因此,绝大部份的外汇交易是投机性的),导致财务经理的非专业化、无能和犯错,其年薪却高达数百万美元。此外,不择手段迅速发财的意识和道德观,推动大规模的欺诈,例如美国的内幕交易案;欺诈又刺激投机,反过来又刺激更多欺诈和罪恶。
87年的疯狂股市和地产投机,主要是由于资本主义世界的资金过剩,后者却根源于更深刻的结构性原因:标志着从70年代开始的“衰退长波”的不断的资本过度积累。过度的积累,表示每年利润所形成的资本不再找到能够保证取得平均利润的投资机会。这些资本不再作生产性投资,助长经济的不景气,特别是就业人数的下降,转过来又加剧资本的过度积累,成为游资,走向投机。
投机的基本原因是商品生产过剩和剩余生产能力,它们阻碍生产性投资。即使是在79年的工业周期的高点,美国平均的过剩生产能力也高达25%。从79年到84、85年的另一个高点,过剩生产能力增加到33%。在82年的衰退期间,过剩生产能力更高达41%。
这个情况解释了金融投机活动并不限于纯粹的投机者;庞大的工业托拉斯也普遍参与投机。尤其是在日本,从83年到87年,工业企业的股市交易增加5倍有多,甚至主要的跨国公司的利润也有不少部份来自金融活动,例如日立的比例是45%,信兴电业60%。但从这点作结论,说帝国主义国家出现“非工业化”,尚言之过早。从这意义看,股灾客观上开始令资产阶级重新调配,不利于银行和纯金融部门而有利于传统的工业金融资本。
股灾的连锁打击
资本主义的锁链首先在最弱的环节——股市——断裂。这个断裂差不多自动导致其他断裂。目前最受威胁的是经纪行和其他财务公司;较弱的银行;国家的资金周转(不仅是欠债较多的第三世界国家);一些国家的社会保障制度;以及一些受重创的跨国公司。所有这些危机的连锁反应,令整个国际信贷和货币制度崩溃的危机增加。
不少主要经纪行在股灾中损失数千万美元。很多银行被股灾和长期不景气(例如农业危机、油价下跌、第三世界的坏账等)严重打击。在美国,87年有200家银行倒闭;储蓄银行普遍亏损,估计总数达45亿美元;86年的奥克拉荷马第一国民银行的倒闭,是74年以来最大的银行倒闭。
比这些中型银行的情况更为严重的是美国的主要银行之一——曾经是全球最大的“美国银行”的困境,它要靠日本资本大规模援助才挽救过来。
美国银行系统的困难比其他国家更为人所知,但其他帝国主义国家的银行的问题也逐渐泄露出来。加拿大6家主要银行之中,有5家是亏蚀的。瑞典三大主要银行在股灾中损失超过1亿美元,挪威的主要银行更损失2亿美元。英国米特兰银行87年亏损估计达9亿美元,要靠香港汇丰银行收购来渡过难关。
澳洲股灾对非金融公司的打击最大。三个最大的托拉斯企业受损超过5亿美元。虽然这只是账面上的损失。但当这些公司的资产值下降时,它们的借款能力便相应减少,影响投资和其他活动。澳洲首富许雅葛的企业的价值,在几天之内从57亿美元跌至12亿美元。
第三世界国家无力偿还的债务,构成这幅灰暗的图画。这些国家的债据在市场上正以五折的价格出让。如果这些债据都只值五折,美国大通银行便会失去一半资产,化学银行会失去全部资产。此外,美国各大银行借作收购行动等的高风险的贷款,占了银行很高资产的比例,例如占法尔高银行超过100%的资产、英国银行71%、化学银行45%、大通银行21%、万国宝通银行20%。
股市的崩溃是由美国利率增加而触发的;七大国罗浮宫协议加息的目的是阻止美元下跌。利率增加几乎一定导致股价下跌,因为股票价格客观上是以股票利息与利率作比较、竞争。但股价下跌的幅度与利率的增加完全不成比例:华尔街在股灾后的最低点与87年最高点比较,跌了28%,伦敦跌了33%,西德35%,澳洲41%,香港45%。股市崩溃当日,纽约股票市场差点解体。
美国和日本政府立即大规模介入,降低利率,增加货币供应,以避免经纪行和财务机构因现金周转问题而被迫抛售股票。
两难的挽救措施
但在试图挽救危机时,美国政府却同时加剧了结构性的金融危机。要填补美国庞大贸易赤字,需要外国资金大量和不断涌入。由于美国汇率下跌和通货膨胀率较外国高,外国资本家更加不愿借钱给美国,除非美国利率在8厘至9厘以上。如果资金停止注入美国,美国便不能支付外债和短期商业债务和票据。事实上,美国的外汇储备已不足以支付每年1500亿美元的贸易赤字。
因此,我们正目睹一场巨大赌博,两方面的参加者都面对两难局面。美国继续打出令美元下跌的牌,以重新取得贸易优势,刺激出口,减少进口,因此会促成日本、西德、南朝鲜、台湾、巴西等国家及地区的衰退;但如果因此而造成美元崩溃,在整个资本主义经济内造成极严重的金融和经济危机、通货膨胀和美国出口下跌,则美国经济亦会受严重衰退打击。如果美国以提高利率来稳定美元,却会立即触发国内衰退。
另一方面,假如西德和日本要保卫美元汇率(亦保卫本国货币的稳定性),只有大规模增加购买美元,而买来的美元却越来越贬值,导致重大损失。日本估计拥有的2000亿美元资产,一年内贬值一半。但这些国家让美元自由下跌,它们的货品便会不够受美国货竞争,加剧出口的下降,导致衰退,同时它们现有的美元资产便会更贬值。
总衰退危机加深
87年10月19日以来的连锁反应的危机——股市危机、财务公司危机、银行危机、美元危机、国际货币制度的机能失调、第二次股市崩溃的威胁——加剧了资本主义经济在88年走向总衰退的倾向。
事实上,一些经济学者说衰退在美国已经开始,因为连续7个月的“周期指标”已指向下跌。汽车销量在87年已下跌15%;新建楼宇的数目下降;工业生产即使未下跌,但不少产品已变为存货;零售水平也在下降。
有经济学者指出美国的“廉价金钱”和低利率政策的不良影响:会导致不断的货币和金融市场危机,最后会导致利率提升到触发衰退的水平。1月25日的《国际先锋论坛报》一篇文章标题是《华尔街等待衰退的来临》,开始便指出问题不是衰退是否来临,而是什么时候来;它说,有些观察家认为是89年而不是88年。
87年底,33名著名资本主义经济学家发表声明,提议主要资本主义国家统治者联合行动,以避免严重的经济危机。他们首先呼吁美国实行紧缩政策,消减国内消费,消除贸易赤字和预算赤字。他们却似乎没有预见到这个政策会大大增加美国的失业,短期内造成美国衰退。
最乐观的经济学者希望美国经济能蒙混过关,悲观的则预测严重的衰退。基本的原因,明显地不是由于股市的崩溃或货币危机,而是生产能力的增长(逐渐以机器代替活的劳动)与市场(“最终消费者”的购买力)的相对停滞两者之间的不平衡。它导致平均利润率下降和资本过度积累。对债务的停顿和疯狂的投机,加剧这些矛盾,加强走下坡的动力。
在股灾之后,收购行动仍然继续,甚至受到低股价的鼓励。银行继续毫无警戒地向收购行动提供巨额贷款,而不理会以往的教训。第二次股市崩溃的阴影已隐现。它会否在东京开始呢?不少启示指出这个可能性。
日本经济危机四伏
日本股市很脆弱,因为股票价格与利息的比例高得不合理。在上次股灾中,日本只是下跌10%左右,并没有对股价作适当调整。
此外,日本出口数量正在收缩,因为日元价高、美元价跌和南朝鲜、台湾和香港的工业有更大的竞争。日本资产阶级正尝试加强资本输出和扩充国内市场,特别是房屋市场,以补偿出口的下跌。为了避免企业利润减少,扩充国内市场的做法首先是增加公共开支,即增加已过分膨胀的公共债务。日本的公共债务其实相对地比美国的还大,86年已达到国民总产值的90.9%,而美国是52.4%。美国的预算赤字是国民总产值的3.4%,日本达到4.2%。这个因素加剧了日本经济现时的脆弱性。
这问题更因为日本工业在世界市场上的优势已停滞或受损而变得更严重。日本汽车占世界出口的比例从80年开始不再上升,甚至稍为下降。彩色电视机出口在84年见顶。从现在到90年,制造业和煤矿业受国外竞争打击,将会消减9万个职位。日本整套工厂的出口,从82年到86年下降了76%。
令日本资本主义忧虑的,是日本的活动重心急剧转到“纸面上的经济”。在87年,日本成为世界最大的资本输出国,但超过一半的输出集中在金融业和地产上。现时主要支撑日本经济上扬的部门,是化学品、房屋建筑、广告和“休闲工业”。
美国衰失支配地位
美元的下跌加剧了美国的金融至尊地位的下降。世界十大银行主要是日本资本的,美国只有两家。美国已在国际上成为负债国,它的外债今天已达到5000亿美元,而且以每年1000到1500亿的可怕速度增加,在几年内,不难超过第三世界国家负债的总和。
在美国丧失货币和金融支配地位的背后,是美国工业和科技支配地位明显地急剧地下降。美国占世界出口的比例从81年的20%跌到86年的13.8%;同时,进口占美国国内市场的比例急剧上升,较突出的有:钢铁占15.9%、铝22.7%、电子零件18.1%、信息技术(电脑等)18.7%、机械工具40%、纺织机器48.8%、鞋62.5%、电视机和收音机63.8%(以上为86年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