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信我会开车还是不相信我会把你们平安送下山？”莲好笑地看着他们。“下来吧，亲爱的卓先生，你不想休息一下吗？轮换着开，不至于太累了！”

卓一航深深看了莲一眼，车门边的女人站在银白的世界里，衣袂飘然，和煦地微笑着，眼神清澈明亮，任何的慌乱在这样的眼神中，都能沉静下来。

他跳下了车。

“把防滑链给朗结安上！”莲说。

男人们争先恐后的去后备箱里拿出两条铁链子，装在了小货车的前轮上。

“好了”莲踢了踢轮胎，“先生们，可以出发了，边玛，宇琼，你们俩上这辆车，挤一点暖和啊！”

朗结和边玛兴高采烈的爬到了我们车后座上，我们也先后上了车。虽说人多，但在这个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到也不觉得挤。

莲坐到驾驶坐上，系好安全带，调整好坐椅，又示意嘉措扣好安全带。扫了我们一眼，笑着说：“在这样的山上出事的话，安全带也不管用，心理安慰一下吧！”

众人到是想笑，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各位，别哭丧着一张脸，好像我们不是要去昌都的天堂，而是要去冰冷的地狱似的！”莲转过头来，如天使一般。

“莲，我不紧张，真的。我相信你！”我说着。心里真是一点都不紧张，看到莲慎定自如的表情和她眼里一贯的平静无波，便无端地相信了。

“可怜啊。我这是怎么混的啊，信任度越来越差了！”莲一脸苦笑、装着委屈极了的样子瞄那几个大男人。

却让所有人都“扑哧”一声笑了。

“对嘛，同子们，这才像样嘛！”莲也笑了，脸上的表情轻松极了。仿佛前面不是七千来米的雪山，而是大草原上的一马平川。

然后她转过身子，对爬在车窗上的朗结说：“朗结，不准超车，不准踩刹车，实在要用，一定要轻，停住后还要提起手刹。尽量用坐档的方式去控制车速，转弯时不能急打方向，匀速前进，跟我保持两百米的距离。能做到吗？”

“能，莲姐，你放心吧！”

“你背一遍给我听！”

“不准超车，不准踩刹车，实在要用，一定要轻点刹车，停住后提起手刹。用档位控制车速，不是用……用……刹车去控制，转弯时不能急打方向，匀速前进，保持两百米的距离。”朗结一边背一边想，总算是说了个完整。

莲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朗结的肩，眉开眼笑的。“走吧，好兄弟！”

每个人都几乎崇拜的看着莲转动钥匙，发动车子，慢慢向前滑上正路。

谁都不敢开口说话，生怕一说话，车子就滑出了公路。

旁边就是万丈悬崖啊，佛祖！

莲打开音响，轻缓抒情的音乐弥漫开来。

转了两个弯道，车子平平稳稳的，不再打滑乱晃。

“说话啊，同志们。你们不说话，我会睡着的！”莲打趣地说，打破了车里的沉闷，所有人此时方反应过来，身体也立即放松。就听边玛大叫：“四哥，你把我腿掐痛了！”

便见宇琼条件反身的把手从边玛大腿上拿开。“你别说我了，看你把我的手臂抓的，都快出血了。”

嘉措回过头来，“你俩就那么害怕？”

“大哥，别说我们，看看你的手！”边玛得意地笑。

便见嘉措条件反射的放下死抓着扶手的右手，而坐我旁边的卓一航只是看着莲的背影出神。

我哈哈大笑着，趁机把边玛挤过去了点。

“你还挤我，我都快成相片了！”边玛又开始大叫。“哥，你叫魔女坐过去一点！”

“切，动不动就叫哥？你还是不是男人啊？”我不屑地斜了他一眼。

车里的气氛再度热烈起来，大伙似乎都忘了这是行走在雪山之巅。

到山顶时天开始黑了。车灯所照之处，白花花一片。方向盘在莲的手中，就如一个睡着的婴儿般听话。

车里开着空调，仍感觉腿脚冰凉。嘉措把皮袄脱下，递给边玛，让他给我盖上。我刚想说“不用”，一抬头见嘉措的眼神凶霸霸的，便咽了回去。心里嘀咕了句“真是的，关心也要这么凶！”

“阿佳你说什么？”宇琼揉着眼睛，瞌睡兮兮地问。

“什么都没说！”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边玛却在一边笑开了。“宇琼，马屁拍到马脚上！”

“去，你个坏家伙！”我打了边玛的脑袋一下。

“这老这么打我，会把我打傻的！”他捂着脑袋大叫。

“你以为你还不傻啊！”我斜了他一眼，把盖在腿上的皮袄拉紧了些。

下到半山的护林员木屋处时，莲说后面好久没有朗结的车灯，我们等等吧。她把车子慢慢靠边停下，边玛和朗结下去要找石头塞前轮，莲说不用，这里不太徒，能停稳。从上山到现在，已经四个多小时，手脚都僵僵的，我们都跳下车活动着，把冰跺得哗拉拉直响。

莲在一边走来走去，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第113章：般若波萝蜜多心经

等了二十来分钟，远远见有车灯下来，当看到确实是朗结开的小货车时，我们都激动地欢呼起来，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朗结停稳车，惊魂未定的样子，大叫“我刚才差点玩完了，差一点点。”

“啊？”所有人一齐看他。

“才过垭口处不久，我看走得挺顺利的，就忘了刹车的事。转弯时车速有点快，踩了一脚刹车，我的妈呀，车子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调头，幸好旁边有个雪堆挡住了，没出路基，佛祖啊，吓得我一身冷汗。抽了根烟后，才重新开回垭口的平地掉了头下来的。”

“还好还好！”我们都拍着手庆幸着，嘉措和卓一航过去拥抱了一下朗结。

“没关系了。朗结，再往下只有三个弯道的路有冰雪，咱们慢点就行了。”莲说。

我踢了朗结一脚，向莲努努嘴。

“嗯，莲姐，对不起！”朗结走到莲面前，嚅嚅着“没听你的话！”

“说什么啊？兄弟，我还等你回家后给我挡酒，你们老家喝酒啊，那不叫喝，那叫灌！”莲嘻嘻的笑着，扬着头看他。“你要是玩完了，我这酒让谁挡去，不被他们灌死才怪。”

“没关系，莲姐，三哥死了还有我呢！”边玛凑了上来，从朗结身后歪着身子露出半个脑袋。

不经思考说话的孩子挨了两记重拳，立即转着圈、哇哇大叫：“大哥、大哥，三哥打我，是他先打我的……”

大伙一阵狂笑，气氛顿时也热烈起来。

“莲，到我们家了不喝点青稞酒，那怎么成？人家会说我们不会待客。”我看着莲，笑着说。

“我喝不了酒的，真的，不信问你的家长。上次我去时你家老人也没让我喝，倒是你那些邻居们硬给我灌了几大杯，让我几天都难受。”

“我咋不知道？”边玛叫着，抓起一把雪揉着。

“你在乡里读书，没回来！”朗结说。

“哦，明白了。罗布奶奶说的那个白度母就是你吗？说你治好了她的病！”

“什么白度母黑度母的，她只是感冒了，碰巧我带着药而已。”莲笑笑。“好了，咱们吃点东西吧！”

“感冒啊？”边玛耙着头发傻笑。

“不可能。罗布奶奶病了好多年，感冒不可能好多年都不好吧？”朗结说。

“别说那个病了，你们饿吗？”莲转开了头，向着我们问。

嘉措让边玛和宇琼去拿了些罐头、大饼和炸菜出来，大伙就站在冰天雪地里，互相抢着、要着，开着玩笑，边玛顺手在羊皮袄里揣了两个平果。我身上披着嘉措的皮袄，心里暖呼呼的。

上车时，边玛掏出热乎乎的苹果给了莲和我。

过了色季拉后，我们在鲁朗的小旅馆里住了一宿。往下走路虽险，但没冰，路况也好，就换成了卓一航开车。边玛和宇琼也回到朗结车上了。

这一路上就这样，冰雪道莲开，过了冰雪道由卓一航开车。偶尔，莲还帮朗结换一下。嘉措负责按排大伙的食宿，边玛和宇琼负责干活。

我呢？负责给唱山歌，娱乐两位辛苦的外地司机。

进入怒江峡谷，车子一会儿在山巅一会在谷底，上下两千来米的落差，这种路上，卓一航到是得心应手的。边玛和宇琼不时轮换着过来挤一下，赶也赶不下去，弄得朗结着实郁闷，说他们俩没良心，都想坐好车。“我们想听莲姐讲故事，你会讲吗？”那两位翻着白眼，照样争先恐后往我们车上挤。

当然，如果换成莲开车的话，那两位就不会过来了，不仅如此，就是我也会跟着坐了过去。

无意中，淡然的莲成了我们的主心骨。

穿越了无数的峡谷，翻越了无数的荒山，在转过一弯道后，突然看见前方路边出现矮矮的土房子，心就猛然抽搐了一下，身子开始发抖，那个厮心裂肺的夜晚没任何预兆的就闯进了脑海，任我怎么摇头都驱赶不走。仿佛，自己的鲜血又在一点一点流失；仿佛，心脉又在一寸一寸的断掉。

不自觉的抓着莲的手，用力的捏着，呼吸变得急促，瞪着窗外层层叠叠灰黄色的山崖，感觉它们随时都要挤压过来。

莲开始是姹异，继而明白，她把我转了过去，不让我再看窗外，将我的头轻轻放在她肩上，在低头的那一瞬间，见嘉措正对她感激地笑。

莲在我背上轻轻搙着，细声说：“安静，卓嘎拉，安静下来。跟我一起做深呼吸，深深的吸气……慢慢的呼气，对，再来一次，吸气……呼气，好。让我们对所有的逝者和生者都保持敬畏，愿逝者安息，生者健康。很好，你安静下来了，听我虔诚的为你吟诵《般若波萝蜜多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萝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声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所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萝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萝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萝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萝揭谛波萝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第114章：卓嘎：四尺神獒当人立

在低声的呤唱中，我渐渐平静来，睡了过去。醒来时，看到的已是熟翻的山脉。

“说说你吧，卓嘎，想你的黑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