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

你们可以想象，当时我步入大学校门时的穿着是多么的老土。但是那个包装下的身体起码是干净的，而今，我虽然被城市化的服装包裹，可是身体却是肮脏的。我宁愿回到那个当初穿着布鞋和穿着土布衣服的时候，可是我知道，已经回不去了，永远回不去了。

临走的时候，家人送我到村头的路口，当然还有一些村人，因为当时在农村，如果谁家的孩子考上了大学，那是很光宗耀祖的事情，而我是当时我们村子第二个考上大学的，第一个是个男生，他考到了宁夏大学，当时父母执意要送我到学校，被我倔强的拒绝了，因为通过十几年的农村生活以及繁重的的农活的锻炼，成就了我独立与坚强的性格，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我熟知，我是无法在外面的世界立足的，而如果不能对自己以及家人有一个满意的交待，那么我的大学以及他们的辛劳又有何价值呢？

当我转身走上顺路去县城的一个村人的拖拉机时，我的眼泪立即就模糊了我的双眼。当车开动，而我透过车窗看到父母以及他们充满希望与欣悦的眼神的时候，我的心一阵刺痛。之后随着车的缓慢开动，那一切都被抛在了后面，越来越远。再见了，我亲爱的人们，再见了，我可爱的，还在劳苦中彷徨的玩伴们，再见了那熟悉的田地以及荒野和村庄，再见了，我的童年，我将用我的努力学习和未来不再为农的生活报答你们。。。。。。

当时的思想，于今想起来，觉得感动，也觉得幼稚，而今，想起，四年大学毕业后当我怀揣着优异的成绩单，奖学金证书，而面临就业的种种坎坷和迷茫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人的一生也许从出生那天起就是注定的。而很难通过努力学习那么简单就能改变命运的。

拖拉机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到了县城，转车，买票，当晚12点我坐上了前往我所上大学所在城市的火车。那是一辆速度最慢，当然也是票价最便宜的火车，寂静的夜里，火车如巨蟒一般蜿蜒行进。透过玻璃窗，看着夜空里远处隐约可见的点点灯火，我在那个时候竟然忘记了离家的忧伤以及对家人的怀想，取而代之的是对大的城市和外面的世界的好奇和憧憬。而在15年后的今天，当我闯荡过诸多大城市之后的今天，想想，外面的世界是很精彩，但是同样也很无奈，也充满了很多的诱惑和陷阱。而一个不经意，踏上的就是一条不归之路。。。。。。

幸福的人是幸福的，而不幸的人则各有各的不幸！

（注：关于大学四年的点滴，我不想赘述，因为毕竟我的文字重点是叙述毕业后做鸡的那些岁月，所以我只想用下一段文字概括性的将我四年的大学生活做个总结，因为在那四年里，我遇到了平生第一个追我的男生，在那四年里，我失去了两个乡村玩伴和一个舍友，前两个是因为离村到外面打工被社会流氓逼迫而死，后面的舍友则是在学校被人强奸而自杀，而那个强奸犯是否被抓再没有任何消息）

活着

忽然想起来，曾经看过的一个外国电影，名字，我忘记了。但是那个送别的场景让我至今难忘。那是一个父亲，他拍着儿子的双肩说：孩子，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我不想让你在这个狭小的天地里终老。孩子只有10岁左右的样子，他走了几步之后，转身幽幽的说：爸爸，我害怕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想当时离村的时候，我其实面对的也是同样的场景，而事实却是，我真的再也没有找到回家的路。

火车次日中午到达那个城市，当然，刚下火车就有学校安排接新生的接待点，之后确定身份，再之后坐上校车前往学校，一路上，我像一个懵懂的孩子，无比好奇的，贪婪的看着车窗外的一切。进校，在新生接待站登记办手续。来迎接的都是大一届的学生，我拘谨的就像初入洞房而忐忑不安的新娘，一切是那么的笨拙和自然。也是在那个时候，他主动并热情的接待了我，而我也在此后认识了他。他热情的自我介绍说：同学，你好，我叫石丰儒。说完他把我的行李抢了过去。到了宿舍楼，是4楼，402，里面已经有两个女生在整理床铺了，看来她们比我来的早。之后的一切不再赘述，所有上过大学的朋友应该都知道过程。所以在此省去。和那个男生的正式交往是大一上半学期的事情，因为我传统的保守思想，使得在前期，我百般的拒绝和逃避他的一些善意的帮助。可是最后他的坚持不懈终于让我慢慢感动并默默接受了他。可是在大学四年，我除了和他有过kiss之外，没有过更进一步的动作。期间他有多次有过那样的冲动，那些冲动在当时不被我所理解，可是现在，我理解了，如果让我现在选择的话，我宁愿把自己当初干净的身体交给他，可是没有，是在北京被一个混蛋玷污的。那个男人，我一生都不会忘记，如果文字可以杀人，那么那个混蛋早已经死过了一万次。可是不能。而对于那个曾经爱我和我爱的男孩，我现在除了愧疚还是愧疚。事实证明我也受到了我应该受到的惩罚。那个时候我总阻止他，对他说：等我们结婚以后，我会完完全全的交给你。结局就是我和他在大二的时候分手。之后的两年，我再没有给过任何一个追我的男生机会，据说他也没有再找女朋友。有人说，男人是分两半的，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兽，现在想来，真的很有道理，而至少在我做鸡的这十年里，很少遇到过上半身完整的男人。

我的大学生活简单的总结为六个字：简朴 努力学习 。我很多时候都吃方便面，家里每个月给的生活费是100元。分配到每天，我都是按毛去算计着生活。8个人，一间宿舍，现在想起来，也有很多温馨的记忆。学校对于贫苦学生的补助，申请了也一直没有我的名额，后来听舍友们说，其实那只是一个形式，少数几个名额分给了可能比我更艰苦的学生，而其他的都是被有关系的学生占走了。那次之后，我从乡村带出来的天真第一次受到我自己的质问和怀疑。但是无论如何我是充满感谢的，如果没有舍友们的支持我想我可能走不完四年的大学生活。而她们一个个，早在我做鸡之后就渐渐失去了音讯和联系，不是她们的冷漠，而是我敏感的内心，和自暴自弃拒绝了她们。希望她们都找到了好的老公并且都过的幸福！

大二暑假回去的时候，知道了村里两个小时候男玩伴相继死去的消息。他们没有读完高中就辍学种地。可是他们不甘整个一生都面朝黄土背朝天。而实情却恰恰是，如果山村的孩子不离开山村，那么注定是要那样过一辈子的。早早结婚，生子，生命就如流沙一样，惊不起一点点的波澜。他们先是去了银川，打了两三个月的小工，之后去了深圳，在深圳，他们凭借着村人特有的踏实和能吃苦的精神在工地当劳工，最后他们两个每人揣着钱准备返乡的时候，被两个女孩欺骗了，她们假借要做他们的女朋友，骗他们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被一群流氓殴打并抢走了所有的钱。他们虽然后来逃了出来，可是精神上却蒙受了巨大的刺激。正因为这个，其中一个在之后失常的冲上街头被路过的车撞死，而另一个也在回乡之后一次犯病中冲上马路被车撞而亡。那两个女孩，和她们相比，我要高贵的多，我要坚定的说，她们不如我，虽然我出卖了我的肉体，可是我并没有出卖过我的灵魂！也是在大二的那个暑假，我也得知，邻村的一个女孩疯了，她是我小学时的同桌，她叫魏娟，我们都叫她娟子，她的父母为了能得到另一家比较富裕家庭的一点钱和粮食，而出卖了她的幸福甚至她的生命。那个所谓的对象其实是个精神病，婚后因为受其残暴的折磨，她两个月的孩子胎死腹中。之后她便疯了。那年她18岁。当时我是在村里的小卖铺遇到她的，她对着店里墙上一副孩子的图画而呆滞，专注。那天，我是哭着跑回家的。直到现在，回想起来，我依然无法阻止肆意的眼泪。如果她死了，已在天堂，那么我希望她多穿点衣服，据说那里也很冷。如果她仍无望而悲惨的活着，那么我宁愿希望她死去。我想，带着微笑死去，总胜过在那些带着肮脏灵魂的人的嘲笑下而活着！

大三下半学期的一次选修课上，我失去了我的一个舍友，她是我们宿舍最漂亮的一个女孩，可是谁能想到厄运会降临在她的头上。事情现在想起来，既觉得痛心又觉得离奇，因为那仅仅是15分钟内发生的事情，而恰恰是那短暂的15分钟夺走了小娜的身体和生命。那个时候学校正大兴土木修建校舍和修理校园主干道。依然清楚的记得，那是一节《马哲》选修课，正在上课的时候突然停电，当时我和另外一个舍友坐在前排，而她们的位置我不确定，只知道小娜是坐在最后排临近后门的那个位置。等到电来的时候，已经是15分钟之后，中间没有听到呼救声，而小娜在灯亮后已然不在教室。紧跟着后来，就传来了坏消息。强奸她的不知道是民工还是校内的学生，不了了之。学校封锁的很严密。而当我问起其她舍友，她们也没和小娜坐在一起。再之后她割脉自杀了。至今每当我午夜梦回的时候，她那因为受到巨大身心伤害后呆滞和惊悸的眼神始终闪现在我的眼前，而每当那时，面对她失去被强行夺去的纯洁之身时的决绝，我总是无地自容。我苟且的活了下来，是因为我有一些事仍放不下，仍无法释怀。仅此而已，至于幸福和快乐，尘归尘，土归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