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门见山地戏说:“小李啊,常务副局长当得怎么样?”
我呵呵一笑,含糊其辞道:“还行吧!”
方市长爽声一笑,突然叹了口气道:“我知道那阵子关兴在卫生局的时候,你心情不太好,对研究进度产生了点影响,这是我的责任,没给你提供一个良好的研究环境,我对此表示抱歉,以后就好了,我会全力支持你的,你看,你还有些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会尽量满足!”
怪不得那阵子方市长也不催我了,原来他以为我那么消极懈怠是因为被关兴排挤打压造成的,内心有愧,也就不督促我了,他要知道我是因为沉沦于女人的魔咒里而不能自拔,他非得气死不可!
我内心唏嘘不已,淡淡一笑道:“谢谢方市长的关心,方市长放心吧,我现在工作和研究都已经上了正轨,正在沿着既定路线行进呢!”
方市长不放心道:“你的工作不是有助理在代办么?”
我坦然道:“我指的是,我已经将工作脉络梳理清了,助理干起来也能得心应手,方市长放心吧,我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
方市长欣然道:“小李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我是放心的,小李,好好干吧,你这样的有为青年,前途一片大好!”
我不太想跟他谈什么了,就只是呵呵的笑。
方市长再闲扯了一番,突然问道:“对了,上次去查方露的那座山间别墅,还有一间房间没查,你后来又去了吗,有什么发现吗?”
我的心蓦地一跳,恹恹的眼睛和嘴巴同时打了开来,好一会,我才回答:“还没有,这些天正准备去一趟!”
方市长有点兴奋道:“那什么时候去,还需要我一块去吗?”
我连忙摇头道:“不用了,我一个人去就行,进行观察研究,人多了反而不好!”
方市长也不在意:“嗯,那你回来后将观察结果反馈给我吧!”
和方市长结束通话后,我的心还在胡乱地跳着。
我本来以为我的心境就能这么平和下去了,但一旦关于商诗的话题被触动,我发现,一切的心理防线全在一瞬间崩溃了!
这些天满心满脑全是兰雨荷的事,却反而把她的本源—商诗那方面的事给忽略了。
如此舍本逐末,我也真是糊涂透顶了!
不管能不能从商诗父母那里获得关于商诗的信息,看一眼和商诗有直接血缘关系的他们,也是一种间接的精神寄托啊!总比天天陷入对兰雨荷相思的泥沼中不能自拔要强很多吧!
主意打定,我再不犹豫,当上常务副局长,专车也有保证了,一个电话过去,蔡师傅就已经驱车前来。
我本来是不想摆谱的,自己打的过去,就不用担着公车私用的心理负担,但那栋山间别墅太幽深了,出来时也不再有梅盼盼陪着走山路了,没个专车还真不行。
蔡师傅对我很热情,谈不上巴结,是一种带着客气的热情,他应该也象老王师傅一样,来自淳朴的劳动人民队伍,尚未丧失劳动人民朴实友好的纯真本质。
在我的指点下,小车穿透城市,绕过山群,钻入大山,在那条神秘悠远的山道上一阵飞驰,拐入那条花团锦簇、垂柳依依的花径,闻着花木青草的幽香、感受着大山深处那种幽谧静远的庞大静息,小车终于停在了那栋深山别墅的院门前。
我让蔡师傅坐在车里等我,我不愿意让他知道我此行实际上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来。
我仰头长长地呼吸了一口山里的新鲜空气,才信步走进了那个大铁院门。
我知道这两个老人肯定是在家里的,因为商诗的母亲行动不便,而且这里是个天然的保健院,美丽的山光,清新的空气,非常适合颐养天年,老人家在这里静养,是最理想不过的。上次老人也说了,只是偶尔会由这栋别墅的新主人开车拉着他们出去逛逛。
果然,别墅的门也是虚掩着的,我轻轻敲了敲,里边没有反应,再敲,还是没有,我便加重力气敲了敲,并放声喊道:“商伯父,你们在家吗?”
里边顿时响起一串脚步声,那脚步声似乎还挺惶急的,这让我略微有点诧异,便开门相迎。
不一会,前方长廊的拐弯处便出现了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的身影,正是商诗的父亲,才这么一阵子未见,他突然苍老了很多,哪里还是上次那个精神饱满、生活安适的老人?
我心里一阵酸疼,连忙迎向前去。
老人的眼睛也不好使了,直到我走近了,老人才看清是我,让我深感惶惑的是,老人待看到是我,愣了一愣的同时,混浊的眼角竟快速闪过一丝失望之色,虽然微不可察,但还是让我这个对凡是与商诗相关的人和物超级敏感的精神病人捕捉到了。
难道我是个不受他们欢迎的人吗?我心里酸溜溜的很是难受。
不过我还是热情地唤道:“商伯父,您好,阿姨也在家吧?我来看看你们!”
只是确实令我感到惭愧的是,由于心情急切,一时间竟然忘了买点探望的东西,商诗她父亲不会因为这个而对我表示不满吧?
老人憔悴的面容上勉强浮上点笑,哑声道:“嗯,她也在,感谢李局长,工作这么忙,还没有忘记我们这两把老骨头,谢谢了!”
老人站着,有点心不在焉,竟忘了请我进屋。
我颇觉尴尬,厚着脸皮笑道:“那我进去看看阿姨吧!”
老人恍然醒悟,连忙躬身打手势道:“哦,瞧我这没礼貌的,快请进,快请进!”
然后便打头领着我前行,两人一前一后快走到那扇客厅的乳白色木门处时,突然从客厅里传出一个妇人急切的声音:“老商,是小天回来了吗?”
“小天?”听着这个称呼,我心里升起一种怪怪的感觉,似乎这个词语和我有着某种天然的联系。
难道这栋别墅的新主人就是商妈妈嘴里的小天?
老人苦涩地笑了笑,应道:“不是小天,是李医生,哦,是李局长,我跟你说过的!”
“啊!真地吗?李医生过来了啊?”
虽然不是她期待的人,老妇人的声音依然有点激动,这一点让我得到了莫大的安慰,不由自主从内心深处涌起一股深深的感激和喜悦之情,被商诗的母亲所认可,那是一种多么巨大的幸福啊!
我健步如飞,走进客厅,一眼看到了那个阔别多年的老妇人,她还好,和多年前的样子相比变化不大,而且可能由于生活环境变好了,面色还要红润了少许,但她的身子深埋在沙发上,可能由于行动不便,虽然一脸焦急之色,却也不能挪动分毫。
老妇人的出现触动了我深埋多年的情怀,眼泪难以控制地扑簌簌滚落了下来,一时哽咽,竟然说不出话来。
老妇人眼睛里也变得莹润起来,她咧开嘴笑了笑道:“孩子,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老妇人的话一下子冲垮了我情绪的阀门,这些年憋在心底深处的所有的委屈和苦楚,对商诗痛彻心扉的刻骨思念,顿时如同决堤的河水,汹涌而出,我堂堂一个大男人,诺大一个局长,竟然象个三岁小孩一样,控制不住情绪,扑向前去,一头扎到老妇人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老妇人用枯涩的手掌,轻轻摩挲着我的头发,嘴里发出长长的叹息。
在老妇人女性柔情的引导下,我在老妇人怀里哭了个涕泗滂沱,痛痛快快、彻彻底底地宣泄了心头郁积多年的痛苦,老妇人的怀抱很温软,很宽厚,很缠绵,甚至,我在她的怀抱里获得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熟悉感觉,那不就是多年以前我扑在商诗的怀抱里呢喃的滋味么?毕竟,这个女人就是商诗的母亲,母女之间本来就有天然相通的气息,又加之我对商诗的怀念已经让我精神恍惚、陷入迷幻之境了。
两个老人任由我静静地发泄着,默默地陪伴着我。
我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最后摇晃着抬起头来,腼腆地笑笑道:“伯父,阿姨,不好意思,让你们笑话了!”
老妇人摇头叹道:“孩子,你对小诗的感情很让我们感动,但事情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也建立起自己的正常生活了,你应该坚强起来,彻底忘掉过去,好好地过以后的人生吧!”
我坚决地摇头道:“不,我做不到,商诗姐就是我心头永远的支柱,我活也好、死也罢,我都要与她生死相随,哪怕我的肉体化成灰烬、变成泥土,我的灵魂也要紧紧抱着她,一起遨游天际!”
老妇人眼里闪着泪光,无奈地不断摇头悲叹。
我突然站了起来,目光炯炯地望一眼正在伤怀的老妇人,再望一眼一旁呆立的老人,语出惊人道:“伯父,阿姨,我想问你们一句,你们当初送商诗姐的遗体去火化的时候,是亲眼见到她被送进火化炉,又是亲自捧出她的骨灰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