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保持一致,但司徒信握住儿子手掌的力道,却渐渐变小。
直至写了十笔之后,司徒信完全放开,任由司徒航自由发挥。
随着清晰脚步声传来,一名五十岁的男人来到偏堂,典型的江南津致男人,皮肤白皙,皱纹稀少,油头和皮鞋同样锃亮,见到司徒信后,男人手持礼帽,微微颔首,“帮主。”
这人就是孟如先生,青龙帮智囊,司徒信的左膀右臂,十几岁便加入帮会,辅佐完青龙帮创始人司徒信的叔公,又辅佐司徒信老爹,现在又辅佐司徒信,堪称三代元老。
“听说孟如先生的公子考得佳绩,恭喜恭喜。”司徒信抱拳笑道,对于青龙会元老,他始终以礼相待。
“才考上高中而已,离大学还有好几年要熬,天晓得他会不会安稳度过叛逆期,一想起对老爸发脾气,我这头发都要白喽。”孟如先生摇头笑道。
司徒信亲手倒好一杯茶,放到桌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抚摸着司徒航的后脑,含笑道:“你熬几年,我要熬十几年,咱们两个相比,还是我更惨些。”
孟如先生坐好后饮了口茶,担忧说道:“昨晚郊区出了些状况,我派去的徒孙,遇到个扎手货色,轻而易举摆平了四人,还对他们进行询问和录像,很明显是想报警。”
司徒信轻轻捻动从寺庙求来的崖柏手串,沉默片刻后,开口道:“本来就不想管闲事,无奈高满仓苦苦哀求,我才答应出手相助。他们高家对咱们青龙帮有恩,当初我爸爸落难时,高老爷子借给过一笔大钱,那笔钱虽然已经还清,但高家的恩情还没偿还,这次帮高满仓,实际是帮我爸爸还人情债。”
孟如先生询问道:“接下来,帮主准备怎么做?任由那小子报警,咱们不闻不问,折了青龙帮威风,再去派人找回场子,又成了以多欺少的下三滥,不好办啊。”
“其实也好办。”
司徒信微笑道:“把问题甩给高满仓,叫他来把事情搞定,咱们出人出力,可没答应过替高家坐牢。”
孟如先生点头说道:“好,高满仓管下去,咱们就按照他的意思办,假如高家公子不管,也算是还了债。”
“没错。”
司徒信平和一笑,“调查过没有,那外乡人什么来路?”
“调查过了,酒店登记的名字叫赵凤声,说黑不黑,说白不白,在华北一带很有名气,地盘老大死的死,坐牢的坐牢,跟他都有关联。他还有一个师父,名气更大,叫做李玄尘,绰号荫阳探花,太极拳和太极剑出神入化,是当年数得着的风流人物。”孟如先生一五一十将实情说出。
啪!
司徒信手中质地坚硬的崖柏四分五裂。
孟如先生不清楚司徒朗断臂由来,作为孙子的他又如何不知道。
司徒信双眸蒙上一层杀机,异常平静说道:“高家的债暂且不管,先把咱们家的债清一清再说。”
安贤园。
作为江南有名的公墓,群山延绵,松柏叠翠,遇到了梅雨季节,天色变得荫霾沉重,为这片公墓蒙上一片灰迹。
一块墓地被花朵拥簇,显得异常鲜艳。
墓碑上的照片是位年轻女人,即便是黑白照片,也难掩其姿容,笑起来倾国又倾城。
雨天,前来祭拜者很少,只有寥寥几人,随着雨势渐大,只留下一位男子在墓前。
黑色西服,黑色皮鞋,黑色衬衣,就连手中那把伞都是黑色。
赵凤声膝盖弯曲,蹲在照片前方,点燃一根苏烟,牵强扯起嘴角,喃喃道:“小月,你说喜欢我抽烟的姿势,喜欢我穿黑色,说看起来很酷,有男人味,我现在就在你面前,你看个够。如果看厌了,你就眨眨眼,我立马滚蛋。”
赵凤声擦去照片上雨痕,手指在对方脸颊停留片刻,叹了一声气,恋恋不舍挪开,“燕雀长高了,都到我腰间了,他不再看奥特曼和格林童话,如今专注历史类和科学类书籍,我给他买一套新书,他能几个小时都不动地方,固执的劲头跟你一样。燕雀看书的时候喜欢喝白开水,喜欢吃水果,翻书的动作很慢,看完后把书放回到原处,所有的习惯跟你如出一辙,不知道是你教他这么做,还是基因传承。”
赵凤声用力抽了口烟,微笑道:“你父亲也挺好的,临来时还给他通过电话,老爷子中气很足,这在花甲之年很难得。他让我给你捎句话,但我觉得还是不说为妙,因为你了解他的为人,性格懦弱,优柔寡断,咱们做儿女的,要少一分怨恨,多一分体谅,毕竟是他们将咱们带到这个世界,养育之恩,恩大于天。”
赵凤声继续呢喃说道:“我挺好,多了个女儿,叫安安,燕雀很疼爱这个妹妹,有时候我想抱会儿,燕雀都先问我洗没洗手,换没换衣服,我觉得兄妹俩以后相处会很融洽,不会出现大家族里的兄妹反目。”
唠叨完家里琐事,本来油嘴滑舌的赵凤声突然闭起嘴巴,不知该说些什么,望着那张照片,怔怔出神。
或许只是想静静看着她。
以免在梦中记不清她的模样。
雨点打湿了后背,淋湿了裤脚,他都不为所动。
轰!
天空猛然响起惊雷。
一群黑衣人在雨幕中大步快行。
身影从模糊变得清晰。
最终来到赵凤声旁边。
一名身穿中山装男人从人群走出,站在他的背后。
赵凤声没有扭头,淡淡问道:“青龙帮?”
“司徒信。”男人声音铿锵有力。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惹了青龙帮,赵凤声自然要做足功课,听到帮主亲自驾到,心中稍感诧异,“我在跟朋友聊天,不管是杀人还是灭口,能不能等会再说?”
“可以。”
司徒信回答的简单干脆,后撤几步,大度而豪迈,颇有青帮遗风。
赵凤声面对照片带有歉意笑道:“之前你不愿我惹事生非,没想到人家竟然追到这,抱歉,又让你不高兴了。但是作为一个男人,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是单纯的招惹人家,而是有许多因素掺杂在一起,不得不去面对,我不抗,总要有人去扛,希望你能理解。”
赵凤声拿出一条白毛巾,将墓碑擦拭的干干净净,笑道:“你来去如风,快意潇洒,我只是一凡人,达不到你的境界。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转过身,望着那张俊朗中带有阳刚之气的面孔,赵凤声提议道:“换个地方,我不想脏了朋友的家。”
司徒信沉声道:“好。”
一行人顺着长廊,来到一处空地。
赵凤声已经从对方的步伐仪态中,感受到了极大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