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母亲又去世不久，雷音竹不肯放他走，必须要住够一个月才可以。赵凤声搬出安安和工作两座大山，压的雷音竹找不到任何借口，只能依依不舍放行，临别前，赵凤声邀请她去武云作客，雷音竹不住说好，等老佛爷过完了五七，一定要去二妹家散散心。

开出雷家别墅，路边一位徒步老者有些眼熟，赵凤声放慢车速，靠了过去，见到是冯老，惊讶问道：“冯爷爷，您去哪？我捎您一程。”

冯管家摆摆手，笑道：“天大地大，四海为家。”

听这意思，老爷子是要离开雷家，浪迹天涯了？

赵凤声停好车，跑到老人家面前，看到瘦骨嶙峋的肩头背着寒酸行囊，皱眉道：“冯爷爷，您真打算要走？”

冯山回头望向雷家别墅，怅然笑道：“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再死赖着不走，会招来白眼的。”

赵凤声听说过冯老的陈年旧事，一人一剑替雷家挡过数次仇家暗杀，说是管家，实际是守护神，如今虽然是太平盛世，极少再打打杀杀，但雷家又不缺一双筷子，老佛爷刚走就卸磨杀驴？

赵凤声五官布满凝重，猜测道：“把您赶走，这是雷斯年的意思，还是雷静兰的意思？”

路遇不平事，称呼都变了味道，气的他直呼其名。

冯山含笑道：“傻孩子，别瞎想，没人赶我走，是我自己在雷家待腻了，想出去踏遍名山大川，访问至交好友。这大半辈子困在雷家，是为了报答你姥姥恩情，当年我们老家战乱，闹蝗灾和水灾，实在活不下去了，跑到潼关来讨命，是她偷偷送来小米和野菜，我们兄弟俩才勉强活了下来。那年她才九岁，自己都饿的皮包骨头，却把仅有的粮食给了我们两兄弟，善人啊，难得的善人，老头子无怨无悔守住雷家大门，只是在报恩而已。”

原来如此……

没想到冯老跟姥姥之间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怪不得冯爷爷学艺下山后，无怨无悔在雷家守了一甲子。

这恩，早就报够了。

但是看到老爷子孑然一身走出雷家大门，赵凤声还是忍不住心酸，提议道：“冯爷爷，名山大川也没啥好看的，到处都是人，不如跟我回桃园街吧，跟师父做个伴，您二老下下棋，喝喝酒，不也挺好吗？”

冯老笑道：“先看山，再喝酒，否则跟你师父吹起牛来，心里都没有底。行了，你不用劝我，更不用可怜我，老家伙有家，在武当，五里一庵十里宫，丹墙翠瓦望玲珑，无双胜境，第一仙山，比你们桃园街可气派多了。”

见到老人家执意如此，赵凤声不再相劝，“我还没去过武当山，听您这么一说，倒是挺向往道门祖庭，有机会的话，我带师父去一趟，叨扰叨扰您清修。”

冯老调笑道：“既然知道叨扰清修了，那还来烦人？”

换做别人，听到老爷子这么说，估计会脸一红，犯了尴尬，关键时刻，赵凤声厚脸皮又派上了用场，“您老热闹惯了，清净不下来，我跟师父不去，您非闷死不可。”

冯老无可奈何笑了笑，“你小子无耻的劲头，可跟李老头一点都不一样。”

赵凤声收起c`ha科打诨姿态，认真问道：“冯爷爷，您是看着雷斯年长大的，你说说，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冯老意味深长说道：“你是觉得他野心很大？静兰掌权之后，会反？”

赵凤声无赖笑道：“我只是这么想，可没这么问。”

冯老摇头道：“老头子剑术马马虎虎，识人之术就差强人意了，再说人心隔肚皮，谁又能看出子丑寅卯。”

冯老缓步上路，“你小子心机太重，远不如小云活的轻快。”

冯老又自言自语道：“风烟俱静，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快活，快活。”

赵凤声目送老人家离去，喃喃道：“希望您是真逍遥，而不是假快活。”

赵凤声欠了人家一份情债，自然心中有愧，顶着老婆大人和小姨子诡异眼神，将薛如意带到了桃园酒楼。

既然是客人，理应尽地主之谊，又不能去私密性场所，否则会引来二妮自创的七大酷刑。

于是酒楼成了不二选择。

赵凤声嘱咐厨师做几道拿手菜，从前台掏出一包珍藏茶叶，沏好茶，给她满上，感觉到平静中蕴含着灼热的眼神，赵凤声浑身不自在，随意说道：“你……挺好的吧？”

薛如意淡淡说道：“嫁了人，丧了夫，然后被逐出婆家，挺好。”

这一遭境遇，横听竖听也跟“挺好”没关系。

赵凤声挠头道：“对不起，没想到你过的这么苦。”

薛如意安静说道：“我以前没骗过你，现在也没骗你，对于现在的生活，我很知足。那个比我大了十几岁的老公，把自己活活给折腾死了，不再有谩骂，不再有轻视，一个人种花种草，安逸又舒服。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噪杂的生活，把自己封闭在私人空间，对我来说是种享受。”

赵凤声为了缓解尴尬，抽起了烟。

薛如意端起茶杯，饮了口热茶，轻声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赵凤声哦了一声，“你说。”

薛如意询问道：“咱们俩分别那天，你听没听到我喊的那句话。”

赵凤声清晰记得那一天大雨倾盆，傻丫头抱着主仆协议，将身体探出车窗，声嘶力竭喊了一句。

赵凤声揉了一把脸，“过去这么久了，听没听到，重要吗？”

薛如意微笑道：“不重要，可我就想知道答案。”

赵凤声深吸一口烟，烟雾笼罩在有点小沧桑五官，叹气道：“答案改变不了结果，只会庸人自扰。”

“既然你不想说，那就不勉强。”

薛如意依旧是善解人意柔情似水，见到他不想提，也不强求，“结婚前，听说你在澳门，我去找过你，结果擦肩而过。恐怕这就是上天安排的缘份吧，有缘而无份。”

最难消受美人恩。

赵凤声只觉得如坐针毡，为了岔开话题，说道：“你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吧？”

薛如意眸子中的失落转瞬即逝，眨眼间换了张笑脸，“想跟你合作。”

合作？

关于薛如意的家世，赵凤声略有了解，江东富豪榜排名前列，富甲一方的氏族，家大业大，找自己合的哪门子作。

赵凤声纳闷道：“我也没做什么生意，只是打算弄块地种种草药，你要开药厂的话，我可以成为你的供货商。”

薛如意笑道：“比药厂大，”

细长手指指向西北方向，“雷氏集团。”

赵凤声猜测道：“你是想通过我的关系，跟雷氏集团合作？这到没问题，现任董事长雷静兰是我小姨，虽然不怎么亲，但牵线搭桥还是可以的。”

薛如意意有所指道：“我说过了，想跟你合作。”

赵凤声更迷糊了，一会儿跟自己合作，一会儿又提到雷氏集团，这丫头说话咋还不着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