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静兰将筷子一放,沉声道:“我跟凤声谈的是公事,我是集团董事长,他是泰亨副总经理,我们俩聊泰亨发展问题,难道非要你这个总部财务副经理旁听?”
副字发音的很重,明显是轻蔑口吻。
宁黛云气的眼眶发红,扭着身子往楼上跑去。
打发走了女儿,雷静兰换了一张温柔笑脸,道:“凤声,工作怎么样,有没有遇到难题。”
赵凤声规规矩矩坐直,答道:“我才入职不久,员工都没认全,见到那些堆积如山的材料就发愁,或许真不适合当这个副总经理。”
雷静兰微笑道:“谁都不是天生就会,我从银行出来后,也是花了很大一部分津力去适应新角色,跟你同样遇到了质疑自己能力问题。其实斯年干的不错,我本不打算接手雷氏集团,他来当这个董事长,比我更合适,老太太一意孤行,弄的我俩都措手不及,逐渐适应一段时间以后,才慢慢融入到新岗位中去。”
雷静兰之前是银行行长,辞职后接任雷氏集团副总裁,现在又是董事长,一系列职务变化快到眼花缭乱。换做旁人,或许会手足无措,好在雷静兰在母亲旁边学了那么多年,不至于摸不到门路。
面对着有血脉亲情的小姨,按理说比对待女神姑姑更加亲近,但赵凤声却略感陌生,只因两人见过的次数太少,接触的时间太短,满打满算,加起来可能都不超过二十四个小时。
一天的亲情,任谁都会生疏。
赵凤声沉吟片刻,说道:“雷牧东之前有跟张烈虎联手的嫌疑,我觉得您要慎重对待。”
思来想去,赵凤声还是觉得把这件事告诉雷静兰为妙,为了雷家,为了泰亨,为了自己,也要提前铲除不稳定因素。
雷静兰重新拿起筷子,加了口青菜,细嚼慢咽,“我知道了。”
如此重大的消息,仅仅一句知道了?
赵凤声正要再重申雷牧东的重要性,雷静兰接起了电话。
皇上不急,光太监急有什么办法。
赵凤声端起宁黛云碗筷,又加了一些菜,上了三楼,找了一圈没找到宁黛云身影,最后在楼顶,发现了她正躲在长椅中哭泣。
“刚才没吃饱吧,再吃点。”赵凤声将碗筷递了过去。
“气都气死了,根本没胃口。”宁黛云擦着眼角泪痕,惨兮兮的模样惹人怜爱。
“你妈刚接手集团,公务繁忙,每天有数不清的事情需要处理,你要体谅一下。”赵凤声柔声说道。
“我体谅她,谁体谅我?!谁不是累死累活在工作,谁不是亲人刚去世,只有她心情不好啊?!我比她心情糟糕一千倍一万倍!”
宁黛云气的腮帮子一鼓一鼓,挺像小蛤蟆,似乎觉得委屈没说完,又接着喊道:“我从两三岁,她就天天忙阿忙,见她一面比见观音菩萨都难,我就纳闷了,那会儿只不过是一个银行副行长,有必要忙到不见丈夫女儿吗?姥姥说她几句,她顶嘴,竟然好意思摔门走人,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住,哥,你说我是她亲生的吗?有如此狠心的母亲,对待亲生女儿吗?!”
这气是有数的,发出来就好,否则会伤身,于是赵凤声任由她按性子胡来,随便喊,随便叫,发谢完了,忠实听众赵凤声才笑道:“母女俩哪有隔夜的仇,可能小姨那时候年轻吧,再加上生完你会有产后抑郁症,脾气不好也应该理解。”
宁黛云皱着翘鼻说道:“她哪有什么产后抑郁症,明明是生了个女儿,在宁家抬不起头,这才把气撒到我的身上。你嫌弃女儿早说啊,把我打掉不就结了,省的我来这个世界受罪。”
宁黛云话锋一转,问道:“哥,女人生完孩子,真的会抑郁吗?”
赵凤声揉着下巴,笑道:“多多少少会有点,可能是身材变形种种原因,你嫂子生完孩子,心火明显旺了不少,见到不顺眼的就得说几句,比之前叨叨的次数,多了一倍吧。”
宁黛云五官挤在一起,畏惧道:“好可怕,我以后可不要生孩子,万一抑郁了,多惹人嫌。”
赵凤声捂着拳头,“谁敢嫌弃你,哥帮你揍他。”
感受到姥姥独有的关怀,宁黛云又浮现起哀荣,抱住赵凤声手臂,躺在结实但不算宽阔的肩头,“哥,都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你看看天上,姥姥是哪一颗?”
赵凤声抬头,繁星似锦。
三更半夜,好不容易睡着觉,钱天瑜打来电话,赵凤声不想接,无奈手机响个不停,按下接听键,赵凤声迷迷糊糊哀怨说道:“大姐,好几天没合眼了,有什么事能不能明天再说。
那头的钱天瑜摆出上司姿态,蛮横说道:“不行!我给你打电话,必须二十四小时秒接,几十万的年薪,有那么好拿吗?况且这既是私事又是公事,有什么比工作更重要,让你不睡觉不接电话!”
赵凤声呓怔道:“我姥姥死了。”
“你姥姥死了怎么了,死了就不工作了?她死了……你,你说什么?老佛爷……走了?你是不是在开玩笑!”钱天瑜终于意识到对方那五个字的含义,老佛爷离世,不单单是雷氏集团天塌地陷,作为旗下的泰亨也要殃及池鱼。
赵凤声有气无力说道:“大姐,有拿这事开玩笑的?”
钱天瑜沉默不语,似乎在慢慢接受现实,停了半分钟,才缓过神,“对不起,刚才态度不好,无意中冒犯了老人家,请你谅解。”
赵凤声揉着额头,迫使自己清醒一些,“说吧,啥事。”
钱天瑜压低分贝,口气尽量柔和,“你拿来的药方,我找人做成了样品,每一种都反复比对实验,但药效相当差,几乎为零。泰亨不会跟这种药方持有者合作,我劝你做好心理准备。”
“大半夜催魂,我还以为你家进贼了呢。”赵凤声打个哈欠,满不在乎说道:“我知道了,睡吧。”
“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师父的药方无效,你不应该着急吗?”虽然两人没见面,但也能从电话中猜出钱天瑜急的团团转。
“每个药方缺了两味药,能有效才见鬼了。”赵凤声蜷缩在被窝里,压低声音说道:“初次合作,我不得不慎重,谁知道研究人员会不会谢密,有些话,回去再跟你说。”
为了那几张方子提心吊胆,结果是假的。
钱天瑜听着嘟嘟嘟嘟的挂断音,真想把手机砸到那家伙脑门。
一觉睡的昏天黑地,看看手表,已然是下午,赵凤声去洗了个澡,匆匆吃过饭,去向大姨雷音竹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