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父亲憨笑道:“家里没出过有钱人,不奢望了,只要平平安安长大,我也就放心了。”
赵凤声唏嘘道:“往上数三代,谁都是贫农,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父亲没听懂,只是一再催促,男孩恋恋不舍离开汽车,临别时,对着一声又一声的谢谢,赵凤声含笑告别。
回到家里,赵凤声一头扎进厨房,都是简单的菜,半个小时搞定,清蒸桂鱼,蒸大闸蟹,孜然羊肉,炒油麦,四个菜,外加一锅米饭,普通不过的午餐,男主人却乐在其中。
“喝点?”赵凤声冲媳妇儿提议道。
“你想喝就喝吧,我没办法喝。”崔亚卿指着木库里的安安,言下之意还在哺汝期,不能碰酒津。
“忘了。”
赵凤声捶了捶脑门,大巴掌拍向燕雀小屁股,“去,从冰箱里给你爹那瓶啤酒。”
燕雀撒欢跑向冰箱,崔亚卿皱眉低声道:“你自己不能拿吗?没长手还是没长腿?天天使唤孩子,好意思吗?”
赵凤声美滋滋笑道:“你不懂,这就是当爹的乐趣。”
“光知道找乐,不知道责任,这俩孩子你哪个带过?尿布怎么换知道吗?一天要喂几次乃知道吗?还好意思当爹呢。”二妮咬牙切齿道。
赵凤声自知理亏,干干一笑,话都不敢答,接过儿子递来的啤酒,用牙一咬,咕咚咕咚干进去大半瓶。
一家人其乐融融享受午餐,不多时,门口响起了皮鞋声,逐渐来到院内。
老赵家每天接待的人太多,索性到了饭点,就把大门敞开,赵凤声以为是大刚或者是亮子,头也不回说道:“今天没富裕的,想蹭饭自己下馆子去!”
“就这么对待老领导的?千里迢迢来看你,饭都不管,不怕我给你下绊子?”
听到粗砺熟悉的雄性嗓音,赵凤声急忙回头,看到向双平戳在院子内,面沉入水。
在某些人心里,不亚于一尊瘟神。
“呦,老连长!您咋来了?”赵凤声急忙起身迎客,表面笑嘻嘻,心里想的是啥,可就没准了。
向双平没好气道:“你家是灵霄宝殿?来之前还得让神仙通报?!”
赵凤声堆笑道:“看您说的,我的家,不是您自个儿家吗,快坐。”
“不坐,也不蹭你家的饭。”向双平竖起两根手指,“两件事,第一,听说你添了闺女,我这当伯伯的,总得表示表示。”
一个红包甩到赵凤声身上,最少有半斤重。
“多谢多谢。”
琢磨着闺女乃粉衣服钱有了着落,赵凤声笑的合不拢嘴,“那第二件呢?”
向双平脑袋一扭,沉声道:“跟我走一趟吧。”
赵凤声心中一惊。
自己在金三角,手上可沾了不少血,白娘娘的手下,安常胜的命案,如果上面怪罪下来,一颗枪子免不了。
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向双平都出马了,自己还能折腾出什么浪花?
赵凤声故作镇定,语气落寞说道:“那我先给我老婆孩子告个别。”
“告个屁的别!”
向双平大声道:“又不是让你出国,一天就回来了!”
一天?
不是拉走枪毙?
赵凤声缓了缓神,问道:“去干嘛?”
向双平向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说道:“韩反帝要见你。”
给媳妇叮嘱几句,做了简短解释,在二妮忧虑的眼神中,赵凤声坐上了挂有军牌的越野车。
汽车没有在市区逗留,径直上了高速。
赵凤声明白不该问的事不问,所以对车要去哪里,韩反帝关押在哪里,只字未提,仅仅是问了一句,“他还活着?”
向双平嗯了一声,“如你所料,他是诈死,想借你的口,来换一条命。在抓捕他的时候,韩反帝已经整好了容,各方面的资金也已转移,事态平稳过渡以后,会在美洲或非洲度过后半生。”
赵凤声摇头道:“他布的局实在太大,又十分津密,我至今搞不清楚,那些人究竟是陪他在演戏,还是事情真的发展到那种地步,比如火帅的剌杀,鲨鱼突击队的出现,又把结局安排在美洲,去一个最方便他逃脱的地方,一切的一切,似乎是顺利发生,又似乎是他刻意在主导。”
向双平冷静道:“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估计顺势而为的可能性较大,否则演员太多,很容易穿帮,凭借他的智商,把控全局还不是小菜一碟,”
“简直是天才。”
赵凤声叹息一下,然后无奈笑道:“可惜遇到了一个愣头青,要不然真能蒙混过关。”
向双平纠正道:“两个。”
相识多年的两人,默契一笑。
赵凤声问道:“韩反帝为什么要见我?”
“那你得问他。”
向双平说道:“自打抓捕以后,这家伙一个字都不撂,资金去向,下级毒贩,犯罪过程,问了几天也没问出个屁,然后他就说想见你,只要能见到你,承诺会交代出我们想要的答案。”
赵凤声疑惑道:“我又不是他儿子,非要见我干嘛?”
向双平斜了他一眼,递过去一个黑色物品,“或许他把你认定为继承人呢,那谁说得准。韩反帝特意要求,跟你见面时不许有监控,也不许有窃听器,要不然就当哑巴,把一肚子秘密带走。”
赵凤声把玩着向双平交给自己的东西,好像是最先进的窃听装备,笑道::“人家都言明不能有窃听器了,你还玩这一套。”
向双平冷声道:“跟一个毒枭讲什么仁义礼智信,他这辈子都没当过正人君子,凭什么要求别人?”
“这倒是。”
赵凤声将窃听器揣进怀里,如今科技发达,宽大的衣服正好能遮住,否则韩反帝发现,又是白忙活一场。
“其实我挺害怕见他。”
赵凤声轻叹道:“纵然他是十恶不赦的罪犯,但是对我,真没有能挑出毛病的地方,亲儿子也不过如此。我捅了人家刀子,反过来又找我交代后事,咋想咋不是滋味,实在不行把我送回去吧,丢不起那人。”
“扯淡!”
向双平黑着脸,冷声道:“这不是你那讲情重义的江湖,而是在执行任务!韩反帝对于社会和国家的危害,你心里清清楚楚,跟他必须要划清界限,否则连我都保不住你!”
划清界限?
虽然老连长没有说得很透,但赵凤声顿悟到了什么,录音,或许并不是手段,而是一种目的,把自己身上那些黄泥洗刷干净,或许才是向双平想要的。
碍于国法,向双平不可能直言不讳,碍于情分,老连长又不可能置之不理。
用韩反帝的证言,来还自己一个清白。
这才是向双平的真实想法。
赵凤声投去感激眼神,向双平干咳一声,默契尽在不言中。
行驶四个多小时,汽车进入京城。
赵凤声已经很久没有来过首都,只是从电视机里见证繁华,看到那一栋栋高耸入云的大厦,不免生出一种敬畏。
这,就是祖国的心脏。
权力的中心。
号称东方巴黎的魔都,有东方之珠美誉的香港,跟天威浩荡的京城相比,依旧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