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触过那么多成功商人，赵凤声最敬佩的不是小侯爷雷斯年，也不是巾帼不让须眉的李穆洁，而是钱宗望。

个大山里孩子，如浮萍无依，在云波诡谲的商场，只手建立了泰亨。

何等英雄？！

钱宗望曾经说过一句话，赵凤声印象很深：我光着脚从大山里走出来，就没打算再光着脚回去。

自强不息的津神，对成功的渴望，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再加上圆通而不圆滑，世故而不世俗的行事作风，确实算得上当代企业家的表率。

可惜才五十多岁，就已撒手人寰。

假如他不死，能让泰亨走到哪一步？

滴！～

悠长喇叭声打断了赵凤声臆想。

老帕萨特停到旁边车位，走出一名又高又壮的男人，络腮胡，西装，平头，充满压迫力。

一厂七少的老大。

张晓光。

望着昔日对手今日朋友，赵凤声冲他笑了一下，丢过去香烟，“腐败了。”

估计是出狱后的生活比较安逸，张晓光比起之前，胖了起码二十斤，脸大了一圈，肚子也起来了，估摸着能过二百斤大关。

张晓光来到赵凤声面前，拳头怼了怼对方胸口，很轻，用雄浑的声音说道：“你咋还没死呢？”

“好人不长命，我能长命。”

赵凤声伸了个懒腰，坏笑道：“在这干的咋样？按照你那脾气，没少给小姑添麻烦吧？”

张晓光坐到他的旁边，点燃香烟，随机将烟盒装进自己口袋，闷声道：“坐过牢的人，只要不想再进去，就得把棱角磨掉，哪还有什么脾气。李总对我挺好的，对小曼也好，我挺知足。”

望着对方娴熟的顺烟动作，赵凤声一惊一乍道：“喂！大哥，我小舅子送我的1916，刚拆封，你就这么装兜里了？”

张晓光用粗大手掌拍拍车盖，斜了他一眼，“开rs7，还舍不得一盒烟？按照咱俩的交情，我不抢你的车，已经算手下留情了。”

两人以往的对局中，赵凤声总是能占得便宜，开始以为是实力加运气，后来经过张小曼的提醒，才明白是这家伙不好意思道谢，只能为了感谢美美的救命之恩，故意礼让。

“你不去当土匪，真是白瞎了。”赵凤声深知那盒烟打了水漂，只好嘴上讨回来一些。

“这次回来以后，应该不出门了吧？”张晓光问道。

关于赵凤声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从来不问，两人交心不交言，君子淡如水。

“我属牛的，一辈子劳碌命，能停下来吗？”

赵凤声发着牢骚说道：“过几天去省城。”

张晓光弹掉烟灰，淡淡说道：“俩孩子了，能不折腾就不折腾。”

赵凤声揉揉鼻子，“以前是折腾，现在是谋生，性质不一样。对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待遇方面，要比煊腾好。”

听说泰亨换了一批老员工，自己去那合作也好，上任也罢，总要带些班底，逐渐稳重的张晓光，绝对可以信赖，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去。”张晓光板着脸，果断回绝了他的好意。

赵凤声好奇问道：“为啥？放不下小曼？”

张晓光望向蓝天白云，轻叹道：“我喜欢平静的生活。”

赵凤声笑道：“那如果小曼也跟我去省城呢？”

张晓光目光骤然凶悍，盯着那张憎恶的帅脸，一字一顿道：“你要敢打小曼的主意，我把你牙全给掰掉！”

赵凤声那叫一个委屈，心想：大哥，谁打谁的主意，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明明我是被害者好吗？但这些事实不好意思直说，只能绕过去换话题，“就你现在这堆肥肉，谁掰谁的牙还不一定，放风筝都能把你玩死。”

张晓光信心十足道：“我玩命，你怕死，胜败早已注定。”

“行了，你最强，你最厉害，整个武云的人加一起都打不过你，行了吧？不跟你扯了，拜拜！”赵凤声钻进驾驶室，发动汽车。

张晓光喊道：“这么久不见了，喝点？”

赵凤声摆摆手，“改天，得回去给老婆孩子做饭。”

张晓光轻蔑道：“家庭妇男，气管炎。”

赵凤声从车窗探出脖子，扯着嗓子喊道：“那是老子的理想，老子乐意！你管呢！媳妇儿都娶不到，想变气管炎都没门儿！”

奥迪轰鸣离去。

只留下一脸杀人相的张晓光留在原地。

杀人诛心，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赵凤声开车回到桃园街菜市场，挑了些新鲜蔬菜和牛羊肉，想到燕雀的南方口味，可能不适应膻腥味，于是来到水产门市，买了条桂鱼，见到玻璃缸里活蹦乱跳的活海鲜，又咬牙称了几斤大闸蟹。

现在不是吃蟹的季节，价格贵得离谱，平时三五十一斤，如今要一百二，这还是商家见到是熟人，给的最低价。按照赵凤声干瘪的钱包，再挥霍几次，真的要去沿街乞讨，但老话说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宁肯自己吃糠咽菜，不能叫孩子吃不好。

正要打开车门，看到一名男孩正朝车内张望，双眼充满希冀，一双脏兮兮的小手，想摸又不敢摸，在身上蹭去污渍之后，才敢拿手指点了点车门。

父亲拉他，他却扭动肩膀，固执要再看几秒钟。

男人无论年纪大小，都对机械充满好奇。

赵凤声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喜欢坐在马路边看车，其实那会儿哪有什么豪车，拖拉机和驴车占了大多数，其它的就是解放，212，公爵王，能见到最好的就是奥迪100，如果能看到一辆奥迪从眼前走过，能回去跟亮子他们吹一上午。

这名男孩的年纪，跟当年自己看车时差不多，赵凤声能体谅见到大玩ju的心情，走过去，打开车门，声音柔和说道：“要不要进去坐一下？”

长相憨厚的父亲急忙拉住孩子，嘴里反复念叨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不看了，不看了。”

表情又惊又怕，像生怕车主以刮花了车子为由，讹住自己。

赵凤声看出了老实人埋在心底的惊惧，笑道：“我是很真诚的发出邀请，请你们爷俩上车。”

父亲接连摆手，一把拉过孩子，“不上不上，我们马上就走。”

赵凤声玩下腰，冲躲在父亲怀抱里的孩子笑着问道：“那你呢？想不想上车？”

男孩抑制不住对车内的渴望，望向父亲，似乎在发出哀求。

没等孩子父亲阻挠，赵凤声大大方方拉开车门，“来，进去坐会儿。”

男孩一个箭步窜出，坐进驾驶室，摩挲着方向盘和内饰，坐看看，右瞅瞅，眼中放着光，那股喜悦劲头，直接从小脸蛋溢出。

赵凤声怕孩子父亲紧张，开口说道：“我孩子跟你孩子一样大，也喜欢车，可惜我太忙，都没有时间带他兜一圈。”

孩子父亲木讷，不知该如何回答，反复陪笑。

赵凤声轻声道：“咱们当爹的，不能压抑孩子的喜好和梦想，也许一个小的细节，会影响到孩子一生。种下一个种子，任其发芽成长，没准儿他长大以后，梦想实现，能给咱买豪车买洋房，说不定能混上富一代他爹，你说是不老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