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捋着胡子笑道:“孙子兵法有云,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也。意思是不通过交战,就可以打败敌人,才是最高明的。”
赵燕雀沉吟片刻,摇头道:“我不懂。”
“男子汉遇到问题,要想办法解决,而不是说不会和不懂,智慧的力量,要远远大于拳头的力量。”李爷爷语重心长说道。
“那我试试。”赵燕雀眨着长睫毛,算是给出一个承诺。
忽然一阵狂风卷开大门,紧跟着闪进一道魁伟媲美金刚力士的壮汉,四方大脸布满紧张情绪,但一见到小燕雀,紧张化为乌有,堆出爱恋的笑容,扯着嗓子喊道:“燕雀,放学了咋不回家,我还以为你被人绑走了。”
相比于一年之前,周奉先的体重减了有三分之一,但是津气神强的不止一点半点,出腿如山塌,落地如柳絮,估计只有悉心调教的李玄尘知道,这傻小子的身手已经到达了哪种境界。
赵燕雀牵强笑了笑。
“我这大门跟我这身子骨一样,年头长了,经不住你一个屁。”李玄尘没好气说道,自打有了小燕雀,他就觉着这傻大个不咋顺眼了,越看越糟心。
周奉先看到赵燕雀的伤势后,猛地前蹿,双手将他举到面前,眉宇间尽是怒意,“谁欺负你了?!叔叔把他脑袋摁进肚子里!”
赵燕雀已经习惯了傻叔叔的举动,四肢并未感到无措,反而拍拍壮硕手臂,笑道:“叔叔你不用帮我,我会用智慧把他们脑袋摁进肚子里。”
“啥玩意儿?”傻小子没听到一老一小之前谈话,满脑子浆糊。
“智商,大于拳头。”赵燕雀值了值太阳x`ue,又指了指手臂,语气充满童真。
“又听老头瞎白活呢?别听他瞎咧咧,要是有本事,他早把你爹弄回来了!天天装神弄鬼,没啥真本事。”周奉先用那一口大碴子味鄙夷道。
李玄尘听完差点背过气,煞费苦心养了一个徒弟,没想到是白眼狼,不尊敬也就罢了,竟然当着面埋汰师父,世上哪有这样的王八犊子?
听傻小子说话说惯了,老爷子也学会了几句东北腔。
相比于本地话,东北话骂起人来,确实他娘的解气。
“赵凤声那小子爱干嘛干嘛,跟我有屁的关系!”李玄尘嚷嚷道。
“你不是能掐会算吗?你不是太极宗师吗?我生子哥你都摆不平,逞啥能呢!”周奉先不服气喊道,嗓门大的把槐树叶都震掉几片。
习以为常的小燕雀不等他开口,早已捂住了耳朵。
老爷子站起身,袖子一甩,“一群瘪犊子,滚滚滚!都他娘滚!”
这大碴子味,比傻小子都正宗。
一大一小玩着举高高游戏回到了十二号。
推开门,以前破败萧条的家焕然一新,头顶装了遮阳篷,院子换成了防滑地砖,窗台多了绿植,尖锐拐角贴满防撞设施,生活氛围浓厚。
“找到燕雀了?”
崔亚卿蹑手蹑脚带好房门,冲赵燕雀温柔一笑,正想摸摸他的头顶,突然看到脸庞伤痕,瞬间瞪圆杏眼:“谁打的你?!”
赵燕雀低下头,支支吾吾道:“同,同学。”
对于赵燕雀的秉性,崔亚卿比较了解,内向,不爱说话,有事心里藏,从来不会无理取闹。被打成这样,十有八九是坏孩子挑衅为先。
“说名字。”崔亚卿望着圆润脸蛋触目惊心的伤疤,一阵心疼,自己家孩子受欺负,语气逐渐变的冷冽。
赵燕雀搓着衣角,像是错做了事,低声道:“好几个高年级的,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
“先吃饭,下午上学我和你一起去,整个桃园街都知道,咱老赵家没那么好欺负!”崔亚卿气势汹汹摘掉围裙,拉着赵燕雀小手走进中厅。
她不问谁对谁错,也不问是谁沾光,反正自己孩子挨了揍,总得加倍讨要回来,这就是桃园街的一大特色,手狠,硬气,护犊子。
从始至终,傻小子屁都没敢放,贴着墙壁站着,乖的不得了,等到二妮进屋后,他才敢挠挠发痒的鼻孔。
论及霸道,老街四害里,谁都不如二妮,当初处于童年时期,赵凤声和大刚跟人干架,很少动用武器,唯独崔亚卿敢抡着板砖拍人家后脑勺。之所以敢如此蛮横,有三点,脸皮厚,家里有钱,外面有大哥罩,于是这女人行事极少顾忌后果。
“奉先你干嘛呢?还不过来吃饭!”由于害怕惊醒熟睡中的安安,崔亚卿刻意把声音压低。
即便是低分呗的催促,也吓得傻小子一激灵,甩甩脑门子虚汗,弓着腰,踩着小碎步,提心吊胆钻进屋。
母老虎发威,天下无双的猛将又如何?
桌上摆着一盆用冷水浸泡的面条,面是寻常的面,但盆大的实在离谱,泡脚都绰绰有余。
崔亚卿把面条盛进碗里,挖了几勺用鸡蛋肉末炒好的甜酱,再撒一层黄瓜丝,端到小燕雀前方,“多吃点,吃饱了好有力气打架。”
赵燕雀抿着鲜红的嘴唇说道:“我不想跟他们打了,李爷爷说,要用智慧战胜他们,而不是拳头。”
“智慧不解气,拳头才解气,李爷爷说的那些道理,是讲给大人们听的,小孩子不用管。撒泼打滚的年纪,就该有二百五的模样,你呀,就是太懂事了,懂事的让人心疼,放心吧,不用担心给我们找麻烦,因为我们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麻烦。”崔亚卿柳眉一挑,煞气更盛。
家里的顶梁柱不在,所有担子都压到了她一个人身上,老话说女子本柔,为母则刚,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之后,崔亚卿又回归到少女时期的泼辣状态,其实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赵燕雀揉着依旧发疼的膝盖,不知道该劝阻还是接受。
一边是李爷爷,一边是小妈,该听谁的好呢?
这道难题,不在他能够解答的范围之内。
“有没有饭蹭啊?”
大刚和郭海亮一前一后进门,别看穿的人模狗样,仍旧摆脱不了骨子里的流氓气质,嚣张步伐,青皮头,外加手腕露出的剌青,仅凭借形象,放进牢里都是能吃上肉的人物。
“小点声,安安还睡呢!”崔亚卿急眼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吵到咱家公主睡觉了,该扇。”大刚用巴掌在横肉遍布的脸上象征性来了一巴掌,走进桌前,挤出苦相道:“咋又是面条?”
“爱吃不吃,不吃滚蛋!”崔亚卿翻了一个白眼。
“吃吃吃,二妮做的炸酱面,给个羊腿都不换。”
大刚一屁股坐到马扎,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看到低头不吭的小燕雀,察觉到气氛不对,托起圆润下巴,惊讶道:“呦,长本事了,跟人干架了?”
赵燕雀艰难挤出一个笑脸,不料牵动到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别怕,干爹给你撑腰,你们那教导处主任,就是老子小时候骑马打仗的马,天天腆着脸蹭烟抽,我说一他不敢说二,我说往东不敢往西,想咋办,干爹听你的。”大刚胸脯拍的砰砰作响。
“我……我不知道。”小燕雀偷偷瞄了眼脸色不太好的二妮,为难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