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凤声冷静说道:“只要他们不去背后捅刀子,已经很够意思了,这年头父子都信不过,何况朋友。”
韩反帝听完后略带惊讶神色,然后乐呵道:“不挨社会几年毒打,得不出这种结论,你小子到底吃过多少亏?挺有故事啊。”
“没多少。”
赵凤声脚尖挑起细沙,“就这么一点。”
将细沙抖落,赵凤声轻笑道:“老人家常说,吃亏是福,我就想给自己和子孙积攒点福报,所以能吃的亏,要上赶着张嘴。”
“小心撑死你。”
韩反帝缓缓摇头,“新时代了,老话未必有理,吃亏吃多了,会变成任人摆布的傻子。我老韩就不爱吃亏,就喜欢占便宜,谁欠我一分钱,要是不要回两分,心里就堵得慌,比他妈挨揍还难受。这庞大的家产,就是老子占便宜占来的,你吃那么多亏,还不是替人卖命的穷光蛋一个,我只占便宜,说句很谦逊的话,老子富可敌国,你说,咱俩谁对谁错?”
以财富论英雄。
赵凤声很尴尬地揉揉鼻子。
如果做正当营生,自己还在小卖部里倒腾卫生巾,要不是二妮倒贴,他这么大的人,别说养孩子,媳妇都娶不起。
两人谈话的功夫,白娘娘始终在尸体周围晃悠,时不时停下脚步,蹲下来,去脱掉死者鞋袜,查看帽子和内衣,眉目间平淡如水,丝毫没有女人的怯懦。
更恐怖的是,她会抽出一把匕首,用白洁如玉的手,抛开死者内脏,挑起一团肮脏的东西,饶有兴致地察勘。
不知是夜晚海风湿冷,还是白娘娘的做法太过变态,赵凤声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轻声道:“这娘们脑子有毛病?”
韩反帝笑道:“出色的女人,多少有点毛病。”
看到白娘娘用手拿出内脏那一堆血淋淋的东西,赵凤声苦着脸道:“你管这叫出色?”
韩反帝嘿嘿笑道:“她有姿色,我好色,在我眼里,那不就是出色吗?”
赵凤声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
白娘娘款款走来,白色连衣裙和指尖嘀嗒的鲜血形成鲜明对比。
赵凤声就一个感觉。
披着天使外衣的恶魔。
韩反帝笑问道:“有什么收获?”
“有些线索,但不一定有用。”白娘娘浅笑道。
“这边都是你在负责,熟悉当地的风土人情,有什么话尽管说,别藏着了。”韩反帝大手一挥。
“他们的内衣,都是巴拿马本地货,胃中残留的食物,以瓜乔和猪肉玉米饼为主,携带的罐头,则是海边不容易买到的军需用品。”白娘娘将得到的线索娓娓道来。
韩反帝沉声道:“我要的是结论!”
白娘娘莞尔一笑,“很简单,这些人最近居住的地方,是在内陆城市,而不是海边。”
韩反帝摸着并不稠密的胡茬,道:“你是在建议我去巴拿马,找一找老伙计?”
“按照火帅的风格,偷袭不成,很又可能会切换到另一个据点,但是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几十人的痕迹,总会抹不干净。”白娘娘笑道。
反客为主,向来是韩反帝的作风,加上他不肯吃亏的性格,很快做出决断。
“出发,巴拿马!”
京城。
本该是春意盎然的季节,结果迎来了倒春寒,加上风沙肆虐,使得整座城市蒙上了一层灰色。
温度陡然下降,能够补气暖身的羊肉,便成了餐桌首选。京城百姓尤其喜爱铜锅涮,东来顺,聚宝源,南门,都是经营多年的老店,但是近年来,大牌老店的水准参差不齐,所以外地游客去的多,那些酷爱美食的本地老饕,有自己中意的馆子。
三环内,一处古香古色的胡同。
有家饭店格外火爆,名字也简单,李记涮肉,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有人进出,从店内都会飘出白烟滚滚,里面有扑鼻的肉香和舒适的热浪,直至延伸十米开外。
许多等不到位置的食客,吞咽着口水,不断伸头向内张望,期盼里面的家伙吃快些,少受些风寒。
店内面积不大,坐的满满堂堂,这桌客人屁股对着那桌客人屁股,几乎下脚地都没有,服务员上个菜都得过五关斩六将,杀个七进七出,不小心踩到哪只脚,大喊一声对不住您嘞,却听不出一点歉意。
东南角的一桌,显得有些怪异,能够坐下八个人的大桌,只坐了两个人,服务员每当接近这桌时,态度截然不同,腰身猛然挨了一截,下巴快压到锁骨,换上儿时领压岁钱的笑容,卑微地放下食材,倒退着离开。
皇城根儿,多的是让普通人看都看不到边的达官显贵。
身穿半截袖的张烈虎从铜锅里夹了一大筷子羊肉,放到碗里,足足沾了小半碗芝麻酱,这才放入口中,烫的直吸溜,含糊不清说道:“这鬼天气,比女人的脸还善变,昨天差点光膀子,今天就得穿棉袄,老三,你身体底子差,多吃点羊肉补补。”
脸色惨白的张缨豹用纸巾捂住嘴巴,咳嗽几声,望着还没拆封的筷子,轻声道:“没胃口。”
“你这身子骨还不如咱爸呢,他一顿都能吃一斤羊肉。”张烈虎见到弟弟状态不佳,停住动作,关切说道:“京城的风太大了,往南边走走?”
张缨豹抿了抿二锅头,眼神迷离道:“挺想念江南那位卢公子。”
张烈虎奸笑道:“卢家在江南,可是顶到天的名门望族,雷家到人家地盘抢肉吃,估计比这锅里的羊肉还难过。”
张缨豹盯住铜锅内不断翻滚的羊肉,缓缓摇头,道:“雷斯年是个聪明人,善谋,更善断,绝不会贸然行事,真要是剌刀见红拼一场,吃亏的一方,未必是雷家。”
张烈虎往嘴里塞了瓣糖蒜,又顺了口羊肉,乐呵道:“再加上咱们张家,就不会有未必了。”
张缨豹看着亲哥哥,眼神复杂,说道:“必须有未必。”
张烈虎听出话里耐人寻味的蹊跷,低声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张缨豹浅笑道:“咱们的公司,已经发展到了一定瓶颈,想要更上一层楼,必须转行。房地产和矿产资源行业,都是一锤子买卖,靠着国家政策去捞金,一旦风向转变,肯定摔得头破血流。”
张烈虎疑惑道:“你想怎么转?互联网,金融?咱们投的那几个项目,形势很不错,你想要追加投资?”
张缨豹轻叹一声,道:“一个国家,如果要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强国,光靠虚无缥缈的互联网和金融,是万万不行的。工业,才是国家强盛的根本所在。”
“工业?”
张烈虎蹙眉道:“雷家的雷一重工,卢家的纺织帝国,那都是行业翘楚,难不成你一开始,打的就是两家的主意?”
张缨豹狡黠一笑,此处无声胜有声。
张烈虎心中激荡。
即便跟亲弟弟相识三十多年,也没摸透过他的心思,从一出生,张缨豹就与同龄人格格不入,拍画片,弹玻璃球的年纪,张缨豹就抱着艰涩难懂的《九章算术》《缉古算经》,说着莫名其妙的胡话。
未成年时,十六岁的张缨豹就成为了张氏家族的智囊团一员,参与公司的规划和运营,二十岁,张缨豹拥有独断专行的特权,成为张氏家族的总设计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