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娃子望着比电视里还要漂亮的女人们,尴尬的不知所措,脑袋一垂再垂,就差用铁头功凿出一条地缝,最后还是陈蛰熊帮他解了围,俩人用尿遁的借口,灰头土脸跑了出去。
虽然张烈虎不肯善罢甘休,但牛娃子打定了主意要保持童子之身,由于时间紧迫,西北一行迫在眉睫,这场闹剧也就作罢。
这天,张烈虎带着陈蛰熊跟小师弟来到了一处独栋别墅,外表不太起眼,走进大门,却有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艳。
张烈虎是个永远充斥着战斗细胞的好动份子,嘴巴很少闭着,一进大门,就开始介绍道:“这是京城第一批会员制的场所,总店在西城,这是分会所,到现在几十年了,早期对于吸纳会员很随意,可现在投不对门路,哪怕砸个几百万,都弄不到一块敲门砖。前些年,你们西北那些煤老板听到了这里之后,也想去里面结交京城贵人,可花了几千万,结果门都没进去,被一个什么什么号称将军孩子的家伙涮了一大圈,最后一打听,得,骗子,冤枉钱是白花了,脚也没迈进来,跑到我朋友那里,一把鼻涕一把泪,比起窦娥都冤。”
“就咱们三个,随便吃点就行了,没必要来这里吧?”陈蛰熊没来过国内顶级会所,但清楚没个六位数别想走出大门。
“今天小洛要来,他身份比较敏感,不适合在外面吃饭,这里清净,方便说话。”张烈虎笑着解释道,“小骡子”可不是以前喜欢拿弹弓飞胸罩的顽劣孩子了,官职在那摆着,关系再好,在生人面前,也得给人家留几分薄面。
张烈虎是这里常客,靠刷脸就能畅通无阻,来到一处古香古色的房间,张烈虎大大咧咧坐下,冲举止笑容无可挑剔的服务人员说道:“今天带我小师弟来尝个鲜,安排日料吧。”
陈蛰熊剑眉轻微一挑。
张烈虎正低头点烟,没察觉到哥哥的异常,等打火机熄灭,房间内飘散着中南海特有的醇香。张烈虎喝了一口温度正好的花茶,这是京城爷们喜欢的味道,笑道:“这儿的日料很正宗,全是当天空运过来的新鲜玩意,选材,用料,皇室标准,比京都怀石还强上不少,今天你们俩可着劲的猛造,千万别给我省钱。”
牛娃子摸着由于胡吃海塞而多了一层油膘的肚子,嘿嘿一笑。
“你们吃,我看。”陈蛰熊双手环胸,顺势躺到椅子靠背。
“怎么,不合胃口?”张烈虎诧异说道。
“这个国家的任何东西,我不碰。”陈蛰熊愣呼呼道。
“没看出来啊,我的亲哥哥,岛国的东西不用,您还是一愤青?”张烈虎好笑道。
“个人喜好而已,没必要上纲上线。”陈蛰熊反驳道。
“就因为侵华战争?”张烈虎抽了一口烟,猜测道。
“对。”陈蛰熊回答得很干脆。
“是你上纲上线吧?一顿饭,你就能扯出陈年旧事,几十年的老黄历了,经历历史的那些人,大部分都不在世了,人家都能原谅,你干嘛非要秉持老派陈旧思想呢?要向对方优点学习,比如忍耐力,凝聚力,责任心,人家为什么能在短时间内发展为强国,还不是善于借鉴他人长处?固步自封,可不是好习惯。”张烈虎侃侃而谈道。
“我明白。”
陈蛰熊淡淡说道:“可你不是战争的见证人。”
“难道你是?”张烈虎寸步不让,语气咄咄逼人。
“我小时候生活的村子,就是被日寇大扫荡过,几千人的村庄,最后不到五百人,我隔壁就是为亲自经历过战争的老乃乃,本来生了三个闺女四个儿子,可一场战役过后,老公死了,孩子们也死了,只有她一人独活,每天以泪洗面,四十岁就哭瞎了双眼。你出身优越,没有体味过人间疾苦,战争,远比你想象的残酷。”
陈蛰熊沉声道:“送你一句话,我们永远不能去替祖先原谅那段历史,因为没有资格。”
张烈虎双目微眯,沉默许久,最后一拍桌子,大吼道:“换菜!”
一般的二世祖,眼高于顶,作风跋扈,听不进去良言,但张烈虎不一样,能屈能伸的像根弓弦,前一秒瞋目切齿,下一秒就能笑出白牙,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笑容带了几分邻家哥哥的亲和力。
张烈虎学历很高,但这跟京城户口有关,换成别的省份,他那中不溜的分数,二本都不够格,所以从来不以读书人自诩,宁折不弯是读书人的骨气,他却市侩的很,见门就低头,见钱就弯腰,除了那一身桀骜,几乎跟油滑的刁民没什么两样。这一点跟赵凤声很像,两人都是能将尊严踩到脚下装孙子的主儿,只不过能让张烈虎这么做的人不多,最起码他这前半生还没遇到过几次。
或许被陈蛰熊的那句话触动,张烈虎换了一桌地道的鲁菜,价格没那么夸张,色香味俱佳,九转大肠,糖醋鲤鱼,葱烧海参,个个是鲁菜代表作,盘子不像西餐和日料那样小家子气,跟牛娃子大脸差不了多少。西北人豪爽,牛娃子又有些思乡心切,见到这种带有家乡情怀的菜肴,正中下怀,吃的风卷残云,一桌菜几乎都被他包圆。
“不等你朋友了?”陈蛰熊吃了几口就开始抽烟,对于兄弟俩之前的冲突,当做没发生过,闭口不提。
“小洛那人怪癖一大堆,自己做饭才能下咽,有个小单间,睡觉单独霸占一张大库,他那门当户对的老婆都不敢碰,第一次接触他的癖好,被一脚踹了下去,俩人差点婚都没结成。其实这当官,挺累的,吃不能吃,喝不能喝,一年能有百十来天睡好觉,那就烧高香了,压力压的小洛每天得抽三包烟,还都是那种进口万宝路,照这么下去,不到四十就得去北戴河疗养了。”张烈虎一半是调侃,一半是真为自己兄弟担忧。
“像你们这种出身,也会感受到压力?”
陈蛰熊跟张烈虎接触很多,但大部分是点到为止,如果不是这次有求于人,两人依旧是君子之交淡如水。陈蛰熊从不认为自己是二世祖,也很自觉地将自己划出那个圈子,自给自足,从来不愿占张家的便宜。
“怎么会没有?”
张烈虎肢体语言和表情都很丰富,撇嘴道:“得盼着老子站好了队,得小心图谋不轨的家伙在背后捅刀子,得当心睡在旁边的娘们会不会咬你一口,咱家这种情况,跟那种普通家庭不太一样,一失足,可就成千古恨。”
陈蛰熊深以为然,喝了一口张烈虎推荐的红星二锅头,据说是纯粮食酒,可对酒津稍微过敏的陈蛰熊依旧感觉喝下去烧心烧胃。
“擎苍,京城好不好?”张烈虎知道牛娃子的小名,但从来不喊,只称呼小师弟或者擎苍。
“当然好啊。”牛娃子大手一抓,抹去嘴角油腻,使劲点头。
“有没有兴趣来京城发展?衣食住行我全包了,回头再给你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再弄套房子,把师叔也接过来,以后,你们就可以在京城扎根了。”张烈虎微笑道。
牛娃子一愣,至今仍清晰记得火车上那人提及的京城房价,自己努力一辈子都没什么指望,高不可攀?不太贴切,白日梦还差不多,牛娃子沉吟几秒钟,摇头道:“额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