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皇后闭上嘴巴,崇祯接着批阅奏折,两人又是无话。猛然,一个奸细的声音打破了夜色的宁静,“陛下!陛下!辽东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崇祯一听就是王承恩的声音,在周皇后这里的时候,崇祯是不需要王承恩当面伺候的,一般这个时候王承恩就会像其他太监一样,在坤宁宫外站岗,若是皇帝有事自然会传召他,或者是外面有人有急事找皇帝,王承恩也会看情况进去禀报。果然,今天夜里还真就出事了,辽东八百里加急文书竟然连夜进了京师。按理说,京师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关闭了九门,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有什么事情要等到第二天早晨开门的时候,可是崇祯早就下令,若是有辽东的战报过来,一定要第一时间送达。所以当送信的骑士自报家门的时候,城门守军不敢怠慢,立刻打开侧门,放骑士进城。
本来骑士的第一站应该是兵部,但是洪承畴吩咐过骑士,到了兵部之后一定要说明,洪督师的奏折必须直接承到圣上案前,不能让任何人截留。洪承畴此刻是大明的核心人物,本身也是一品大员,就算是温体仁也要给他三分面子,既然洪承畴说不能截留,兵部尚书也不敢按照正常程序上交内阁,只是派人通知了温体仁,然后就直接让骑士前往坤宁宫了。所以王承恩在宫门外听到是辽东洪承畴的战报,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寝宫跑。还没到门前,就大声喊起来,寝宫内的崇祯自然是听见了。他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手中的笔掉在了地上,桌子上整齐码放的奏折都被碰倒了一堆。周皇后本来准备吩咐身边的宫女前去开门,让王承恩进来,可是想了想还是自己走过去亲自开门。
吱呀一声,大门应声而开,王承恩已经跑得满身是汗,天气炎热,他又是从宫门口一口气跑到这里,自然是汗流浃背。只听他对皇后告罪道:“皇后娘娘,奴婢无礼,这就要去面见陛下。”崇祯的声音已经传来,“承恩,快过来,到底怎么了。”王承恩疾走到崇祯面前,翻身跪倒,“陛下,就在刚才,九门已闭,却有辽东镇塘马入城,言督师洪承畴有八百里加急连夜直呈圣上。兵部不敢截留,直接发到紫禁城了,奴婢得了信,便立刻前来。”崇祯的心都在颤抖,这个时候洪承畴有急报,还是八百里加急,到底是什么情况,甚至他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妙,按照常理,若是捷报,恐怕骑士早就已经在城中大声报捷了,可是见王承恩这样,似乎并没有那样的事情发生。可是败报好像也不像,王承恩表情虽然焦急,但是并不是那种丧气的感觉。不胜不败?说不定就是这样了,若是这样也好,最起码暂时是稳定住了。
崇祯问道:“是败还是胜?你应该问过塘马了吧。”王承恩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陛下,送信的塘马正是洪督师的亲兵,他对奴婢说,洪督师再三严令不准跟任何人提起细节,一切都在战报当中,一定要陛下亲自验看。”“那到底是胜还是败?”崇祯又追问了一句。王承恩道:“奴婢见骑士的样子,眉宇间有喜色,虽然他不说,但奴婢以为,不像是败报。”王承恩看人的水平还是有的,这也是崇祯信任他的原因之一,听见他这么说,崇祯心中已经相信了七分,胜了?这个洪承畴,胜了就胜了,遮遮掩掩做什么。崇祯有些激动,他立刻接过王承恩递过来的信封,一下子撕开,将战报展开。“胜了!大胜!好!连锦州都收回来了,大小凌河也是!”只看了开头的一句,崇祯差点手舞足蹈起来。王承恩也是心头一松,看来他说对了,这也算是今年的第一件大喜事。崇祯正准备再豪言壮语两句,可是猛然,他的脸色大变,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原地,随即他头上青筋暴起,怒喝一声道:“逆贼!”
崇祯拿着文书的手因为愤怒而不断颤抖,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他不住地喘着粗气,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他现在的状态,那就是一头愤怒的公牛。只是跪在地上的王承恩和站在一边的周皇后都想不通,崇祯为什么会有如此表现。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才崇祯说的话他们听得真切,锦州城收回来了,连大小凌河城堡都收了回来,本来周皇后是不涉及政务的,但是崇祯只要见到她,嘴里念叨的都是宁远战局,所以周皇后耳濡目染,多多少少也知道锦州和大小凌河城堡回归意味着什么。王承恩就更不用说了,如果真的算起来,王承恩在崇祯身边的时间比皇后还要多,所以更加了解大明的局势。说白了,这一次洪承畴就是要死守辽东军镇,而辽东军镇的关键点无非就是宁远和锦州,现在锦州回来了,不管洪承畴用了什么方案,总归是一件好事,哪怕就是用了什么不符合常理的手段,结果终究是好的,崇祯方才怒吼一声逆贼,这逆贼的说法从何谈起?
见崇祯的面色阴沉的可怕,王承恩也不敢贸然起身,周皇后更是不知道从何说起,有心安慰两句,可是不知道洪承畴在奏折中具体写了什么,可千万别拍到马蹄子上了。她只能有些尴尬的站在一边,静静等崇祯的情绪恢复稳定。半晌不见动静,王承恩跪的腿都发麻了,但是心中更加好奇,究竟是怎么回事,洪承畴干了什么事情让崇祯如此不快。“呼!”崇祯重重吐出了一口气,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周皇后咬了咬牙,“陛下,出什么事了?”情况总不能这样僵持下去,周皇后还是开口说话了。崇祯转头盯着周皇后的眼睛道:“皇后方才提到的人又给了朕一个响亮的耳光。”周皇后身躯一震,皇帝说的这叫什么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大明还有人这么不要命,敢给皇帝找不自在?周皇后嘴唇动了动,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刚才提到的人,刚才提到谁了?难道说,刘毅?周皇后心中摇了摇头,不可能啊,虽然他一个女人家不理政务,可是她也知道刘毅远在南直隶,这辽东的战局和刘毅有什么关系。
“陛下,陛下说的是刘将军?”周皇后小心问道。“哼!不是这个逆贼还能是谁?”崇祯愤怒道。真是他?这,这怎么回事?周皇后的眼神中透露着不解,可是一边跪着的王承恩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一下张大了嘴巴,难道说刘毅胆子这么大,冒天下之大不韪偷偷干涉了辽东战局?可王承恩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刘毅怎么能干涉辽东战局的,想要到辽东,要经过如此多的布政使司,大军还要经过京师,这么大规模行动不可能瞒得过皇帝,或者是小股部队偷袭?刘毅的兵马能打是不错,可是皇太极这次弄了这么大阵仗,一点点兵马进入辽东那是杯水车薪,挡不住他们的主力啊。
“王承恩,你起来吧,将所有的内阁大臣立刻马上叫到这里来,朕要紧急议事。”崇祯对王承恩说道。王承恩立即起身,虽然他眼睛里还带着好奇的神情,想知道究竟怎么回事,等下去召见温体仁等人的时候也好有个说辞,可是他不能主动问崇祯,只能听令行事。崇祯叫住了他道:“承恩,如果温体仁他们问你,你就说辽东出了十万火急的大事,今夜,朕一定要与他们商议出一个结果。”王承恩领命去了,周皇后还站在一边,崇祯这才发现刚才自己一通雷霆大怒,却是冷落了周皇后,他有些疲惫的对周皇后说道:“皇后,简直是天下奇闻,这次皇太极退兵,洪承畴能顺利拿下锦州和大小凌河,都是因为刘毅的缘故。”周皇后反问道:“可是他不是在南直隶吗?怎么会?”崇祯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道:“他的兵马根本没有经过各个布政使司,朕以为,他的人一定是直接登船出海,这次他们在高丽发动攻势,断了皇太极的后路,这才造成了清军此次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