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杨嗣昌知道,这些士兵都是账面上的数字,真实的战斗力有待考证,所以一听到有人禀报城外有大量满蒙联军骑兵,杨嗣昌便如坐针毡,急的在大堂内来回踱步。“督师,咱家看你这是当局者迷,咱家倒是觉得,这次我们一定能化险为夷。”正在杨嗣昌如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个尖细的声音,正是高起潜,原来一早高起潜也收到了城外有大队骑兵的消息,他便急匆匆赶到府衙,要跟杨嗣昌商议一番。高起潜知道,这些建虏北虏一定在城外烧杀抢掠,他们走了之后陕西必然是满目疮痍,特别是好不容易从流贼手上保下来的西安府也会变成一片废墟,这些事情的责任肯定要有人来背。高起潜逃回来的这些天,他一直没有面见杨嗣昌,他正是在思考怎样脱罪,看来今天,高起潜应该是想到了万全之策。
“原来是高大人。”杨嗣昌没好气道。对于高起潜,他真的是没什么好说的,到目前为止,杨嗣昌还不知道绥德到底是怎么丢的,他还以为是高起潜的兵马不敌,所以丢了城池,若他知晓高起潜等人是主动放弃绥德,恐怕杨嗣昌早就跳起来骂娘了。不过他在心中对高起潜没有任何好感,若不是他们没有守住后防线,外围的明军怎么会受到这么严重的损失。高起潜浑不在意,他知道此刻杨嗣昌不过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摆摆架子,其实他比自己更着急,本来就是戴罪之人,自己老子在朝廷内也是一片恶评,若是他再操作不好,恐怕是新账旧账一起算,项上人头落地都是轻的,说不定崇祯皇帝一怒之下直接满门抄斩。高起潜阴恻恻道:“呵呵,督师,别看城外热火朝天,你放心,西安城那是固若金汤,满蒙联军连番大战也伤了元气,士兵们到现在没放开手脚抢掠,心中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我若是主将,干脆纵兵抢掠算了,没必要攻打坚城,耽误时间不说,徒增伤亡。深入腹地还是抢一轮就走吧,回去还能过个肥年。见好就收才是王道,你说是吗?”
“杨大人,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应该考虑战后的事情。”高起潜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杨嗣昌问道。“督师,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这场战斗总有人来负责,咱家以为,这个人不应该是我,也不应该是你啊。”高起潜笑道。“此话怎讲?”杨嗣昌抬起头道。“呵呵,很简单,卢象升败亡的消息咱家也知道了,咱家军中的吕直也死了,贺人龙下落不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责任推给这些死人算了。”高起潜转了转眼珠道。杨嗣昌其实内心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只不过话从他口中说出来那是非常不合适,正好高起潜提议,杨嗣昌便故作镇定道:“卢大人乃是殉国忠臣,如此总归是不对。”
“呵呵,督师,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道理难道还需要我来提醒督师吗?”高起潜道。“你!”杨嗣昌提高嗓门道。“好了督师,咱家就直说了,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我是监军,你是督师,只有咱们口径一致才能将案子坐实,否则咱俩互相扯皮,恐怕是双双人头落地的命,哦对了,督师您这个位子还是从傅大人的手上重新接过来的,本来就得位不正,再干不好,啧啧啧。”高起潜也不恼,而是慢吞吞说道。杨嗣昌的脸颊抽搐了几下,额头见汗,“你究竟是什么意思?”高起潜见杨嗣昌已经被说动,趁热打铁道:“咱家有一计,就请督师听一听吧。”
“鸽信已经放出去了,想必西安府那边应该收到消息了。”榆林城府衙,大堂内众将济济一堂,以尤世威为首的榆林镇武将,还有都任为首的榆林镇文官,加上孙传庭等明军将领全部围坐在大堂之中,自从到鱼河堡示威的满蒙联军退去了之后,尤世威便建议孙传庭立刻跟着他回去榆林城,毕竟那边要比这里安全得多,同时调动榆林镇的兵力,加强榆林卫南线的防守,防止满蒙联军的进攻,虽然尤世威知道,在榆林卫已经有所准备的情况下,携带着大量抢掠物资的满蒙联军大概率不会进攻榆林卫,但是这一次满蒙联军的行动无比诡异,目的性极强,要知道,能让他们放弃抢掠的诱惑,一心一意先消灭天雄军,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满蒙联军内部有高人坐镇。孙传庭也告诉了尤世威,从天雄军初期抓到的汉兵俘虏口中询问的情况来看,这次清兵的军事是宁完我,也是大清国最重要的汉臣之一,尤世威这才恍然大悟,汉臣的谋略加上满蒙联军的勇武,怪不得此次入关敌军的战斗力如此之强。
今日,尤世威召集所有人开一个军事会议,顺便也是和孙传庭商议一下接下来的行动方案。他们到达榆林城之后,都任便立刻提笔写了一封简要的情况汇报,用鸽信发往西安府,虽然杨嗣昌所扮演的角色并不光彩,但是不管怎么说他还是督师,于情于理都应该将榆林镇和孙传庭目前的情况和他做一个简要说明。都任率先将这件事说出来,孙传庭便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就是不知道西安府现在怎么样了,恐怕满蒙联军不会放过西安府的民众啊。”尤世威道:“西北的局势现在咱们控制不了,孙大人也不必过于自责,有些事情不是人力可为,咱们还需从长计议。”孙传庭叹息道:“也好。”
众人正在商议,忽然一名亲兵进来禀报道:“大帅,府衙外有人求见,说是扬州商会的商人,有重要情况前来禀报。”“扬州商会的商人?”尤世威一愣,扬州商会离榆林镇十万八千里,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边,两者没有交集,西北又是战乱,这个时候怎么会有扬州商会的商人来此?尤世威有些愠怒道:“混账,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一个商人什么时候不能通禀,偏要现在来报?”那亲兵面色一红,他当然知道尤世威的规矩,这种重大会议的时候尤世威是很不喜欢有人来打扰的,可是那个自称是扬州商会商人的人出手实在是太大方了,上来就给了一个十两的银锭子,十两的银锭子啊,赶上一个普通士兵快一年的饷银了,这种重赏之下,亲兵也不好意思拒绝,所以硬着头皮前来禀报。亲兵正在哑口无言之际,孙传庭却走到尤世威身边道:“老将军,扬州商会的人,恐怕咱们应该见一见。”尤世威一顿,扭头一瞧,只见孙传庭身后卢象观、袁承志等人都是面露喜色,心中猛然明白,必然是扬州商会跟他们有什么联系,自己险些拂了这些将官的面子,他立刻改口道:“既然如此,就请他来见一见吧。”
亲兵转身出去,片刻之后便带着一个中年男子进了大堂,那人低着头进来,一入大堂便立刻跪下道:“小人是南直隶扬州商会船队掌柜,参见大帅。”说罢便要磕头。“姚老板!”人群中传来一声低呼,众人纷纷将目光望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而那扬州商会商人也是浑身一颤,猛地抬头,寻找发出声音之人,只见人群分开,一个年轻官员站在了商人的面前,那商人惊道:“袁大人!”“怎么,你们认识?”尤世威疑惑道。袁承志立刻拱手道:“大帅,姚老板乃是下官的老相识了,想必这一次也是为了打听下官等人的下落而来。”姚老板惊喜道:“没想到大人你们真的在这里,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姚老板名字叫姚春文,乃是熊翼最得力的手下,这次跟熊翼一同前来韩城收罗难民,本来他们只是在韩城一带办事,可是谢嗣峰被熊翼给救了之后,熊翼便意识到天雄军的处境非常危险,虽然他们不能实时掌握天雄军的位置和动态,但是黄河之上还没有扬州商会搞不定的事情,干脆就是广撒网,熊翼命令众人在黄河沿线乘船散开,然后沿着黄河四处打听天雄军的下落,而进入榆林卫的任务便交给了姚春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