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走!抬走!”鳌拜忽的起身,用不耐烦的语气吼道。几个巴牙喇上前将卢象升的尸体给抬了起来。“等等!”鳌拜又道,“弄一个简易的棺材,把他的尸体装进去,我可不想在回去之前他的尸体遭到更大的破坏,我们要给太子和皇上一个交代。”“嗻!”几个巴牙喇应声道。鳌拜心中愤恨,可是又无从发泄,最终只能是对着地面发泄了一通,本以为还能缴获一面天雄军的军旗,可是最后震天雷的爆炸又将卢象升身边的军旗给炸成了碎布条,鳌拜只能用顺刀劈砍着地面,这一仗他的人损失惨重,当场阵亡了一万多人,还有数千人受伤,几乎可以断定,这些伤兵中间除了巴牙喇和正黄旗的骑兵会得到相对好一些的救治之外,剩下的蒙古军队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若是他们久驻可能还好一些,可是大军在消灭了明军之后一定会四散劫掠,在不停的移动中指望这些伤兵能医治好才是怪事,轻则伤残,重则死亡,那就是大部分重伤员的最后归宿。
收敛了卢象升的尸体,鳌拜看了看身后的军队,只剩下寥寥四千人,蒙古仆从军几乎损失殆尽,“葭州战场先不管了,我们立刻追上遏必隆,消灭明国残兵。活着的人,每人加五十两白银,我巴牙喇章京说到做到。”“吼!吼!”已经崩溃的士气被五十两白银再次激发出来,鳌拜不介意多画一些这样的大饼,反正最后的战利品肯定要交给豪格进行划分,相信豪格不会亏待巴牙喇和正黄旗,至于能活下来的蒙古兵,那就让他们先活下来再说吧。葭州城外密密麻麻全都是尸体,有明军的,有满蒙联军的,也有数万葭州城平民的,鳌拜没有空来清理这些尸体,如果后面有明国人愿意清理,就让明国人清理吧,如果他们不愿意清理就让这些尸体躺在这里腐烂吧。若是在关外战场,清兵在战胜的情况下会割下敌军的首级邀功,可是现在鳌拜没时间做这个,遏必隆那里不足千人,鳌拜生怕他有个什么闪失,谭泰已死,遏必隆身世显赫,若是他再出事,即便自己拿到了卢象升的尸体,恐怕这个巴牙喇章京也做不成了。
在大清国的军队序列中,很多将领都会因为战争脱颖而出,鳌拜必须要有更好的成绩才能更进一步,对于一个新兴的军事集团来说,最有说服力的就是战功,鳌拜一定要在皇太极的面前拿下更多的战功,才能继续往上爬,如果犯下大错,鳌拜恐怕就会永远失去向上的通道,这是他不能容忍的。剩下的骑兵在他的带领下朝着北方追去。葭州城北,因为张孝纯和手下山西兵的拼死阻击,给孙传庭的中军争取了突围的时间,袁承志和庚子等人也已经赶上了前面的队伍。整个中军现在加起来还有不到四千人,这是此次出战两万明军最后的剩余部队,即便是这三千多人当中,也有一半的伤员,轻伤员自然不必说,重伤员也是忍着伤痛,由战友搀扶着赶上前面的队伍,经历了刚才伤兵跟敌军搏命相拼,现在孙传庭不想丢下任何一个人,他的部队就剩下这么多人了,骑兵更是只剩下可怜的一百多人。此刻孙传庭心中无比难受,他知道留在后面的卢象升和张孝纯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可是他来不及悲伤,他有责任将将士们都带出去。
袁承志在马背上一言不发,庚子连同身边的所有骑兵情绪都是低落,卢象升最后说的话一直在袁承志的脑海中回响,卢象升为了给他们争取突围时间,不惜以命相搏,三千多天雄军将士这是用生命给他们换来了一个机会,一个生的机会,这样的恩情袁承志不知道用什么来偿还。“庚子将军,若是能回去,我一定向大都督负荆请罪,如果大都督能协助重建天雄军,我宁愿去当一个排头兵。”袁承志道。这次的任务他完成的并不好,虽然在攻打流贼的过程中袁承志出谋划策提出了不少好的建议,今日的葭州之战也是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情,可是袁承志不免还是有沉重的内疚感,如果是老师在这里,想必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吧,就算结果再坏,也不会让卢大人牺牲生命吧。庚子不知道如何安慰袁承志,作为刘毅的卫队长,也是卢象升的督标营营将,他连卢象升的性命都没保住,难道不应该是自己用生命给卢象升作掩护吗?为什么到头来倒是卢象升给自己争取突围机会?诚然,袁承志也是他要保护的对象,完全可以用袁承志作为借口安慰自己,可是庚子是个耿直的军人,他无法原谅自己的行动,“袁大人,末将愿意跟你一起去当一个排头兵。”“好了!现在不是期期艾艾的时候,大哥牺牲了,我们不能让他失望,一定要甩掉追兵,突出去!”卢象观一声断喝。
卢象观的一声大喝打断了袁承志和庚子的对话,两人这才稍稍振作了一些。“现在咱们还没有逃出生天,后有追兵,出了葭州城离榆林镇还有几十里地,在事情没有结束之前,任何其他的想法都不能有。”卢象观说道。仿佛在一瞬间,卢象观就像是破茧而出的蝴蝶一般,完成了将到帅的转变,大哥和其他几个兄长都牺牲了,卢象观作为几兄弟中最后剩下的那一个,现在所有的责任都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在这三千多残兵之中还有数百天雄军将士,卢象观若是能带着他们回去,日后就要以这些人为班底,再次重建天雄军,辽东一战,天雄军大半被毁,好在重建起来了,这一次天雄军几乎是全军覆没,可是卢象观没有选择,他必须扛起重担,将天雄军的战旗再次树立在大明的土地上,所以在尘埃落定之前,他不能倒下,他和这些将士是天雄军重新站起来的希望。卢象观要将内心的痛苦深深藏起,尤其不能在将士们面前表露出来,他的话不仅让袁承志和庚子振作起来,全部骑兵将士在他的提醒下都是打起了精神。卢象观吼道:“将士们,前方数十里就是榆林镇,只要到了那里我们就能休整了,一鼓作气冲过去!”
全军将士加快了脚步,只要他们全速前进,半天,半天就能到达榆林镇的范围,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九死一生之后这是燃烧着希望的火炬,每个人的心中都燃起了求生的信念,他们都是不怕死的战士,可是并不是说他们愿意白白牺牲,跟满蒙联军连番作战,这些士兵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已经到达了极限,若是能让他们吃饱喝足休整完毕,他们不介意跟满蒙联军再次作战。孙传庭也有感于将士们的勇气和钢铁一般的意志,多好的部队啊,打成这样还不溃散,若是大明的军队都能像这个样子,又何愁建虏和流贼。
“大人,前方三十里就是鱼河堡了。”一名临时升上来的千总对孙传庭道。陕西军中的千总把总之类的军官早就换了一茬又一茬了,不断有人战死,然后副官补上,再战死再补上,以至于新换上来的这个千总孙传庭自己也叫不上名字,孙传庭张了张嘴,那军官抱拳道:“哦,大人,末将姓王,前面的李千总在突围的时候战死,临死前指定末将临时接任。”孙传庭点了点头,“我们现在是什么位置?”“目前我们在朱官寨,应该就是我们右翼的小寨子。”军官手指道。孙传庭极目远眺,只见视线尽头确实有一个小寨子,不过一看就很荒凉,也难怪,这年头这种规模的寨子应该是很难有人活下来,只有逃到人口集中且稳定的地方才能有活路吧。“三十里地,不远,加把劲,咬牙撑过去。”孙传庭下令道。千总一抱拳,便去后队传令。孙传庭也知道将士们快撑不住了,但是他不能停下,现在停下很多人可能就站不起来了,后面的追兵不远了,毕竟是骑兵,总能赶上的。将士们咬着牙继续前进,没有人吭声,全部默默坚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