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顿了顿,对众人道:“局面已经是这样,我们自己首先不能乱,凡事也要从好的方面来看,既然我们不能改变命令,那就要换一个角度来看事情,怎么样把这些军队利用好,对整个战局起到正面作用才是最重要的。”孙传庭此刻也已经冷静下来,惊觉刚才自己似乎在部下们面前也有些失态,他咳嗽了一声,掩盖了一下自己的尴尬,然后接话道:“卢大人说的对,是本官方才有些失态了,大家群策群力,还是看看有什么更好的方法规避风险吧。”虽然情绪是冷静下来了,但是孙传庭说话还是夹枪带棒,在他眼里,高起潜等人就是风险,就是负担,这话要是让高起潜听见了,估计肺都要气炸了。卢象升开口道:“我倒是有一个想法,大家不如听一听。”众人面色一正,等着卢象升发话。卢象升道:“诸位看地图,我们若是在米脂跟李自成决战,那么自然,现在在延安府的两万兵马是绝对的主力,我料定左良玉这些人也不会主动发起对流贼的攻击,最多也就是在后面观战而已。”卢象升这话倒是将众人的心里话给说出来了,不错,没有一个人看好这些杂牌军,他们最多在后面作壁上观,摇旗呐喊能给前线作战的将士助助威就算是不错了。
卢象升又道:“既然如此,咱们所担心的是什么,是担心他们帮倒忙,援助不成反而干扰了咱们的计划,那咱们就干脆不让他们直接上前线面对流贼了,就让他们守在绥德和吴堡一线,让他们有个捡漏的机会,若是闯军的部队被打散,那么他们可以建立防线堵住这些溃兵,这对陕西后面的事务也有帮助,若是让这些人溜了,又会形成大大小小的队伍,消灭他们又要费一番功夫。既然这样,干脆我们也高风亮节一些,美其名曰拦截敌军,这样也算是给高监军一个交代,反正现在流贼在吴堡和绥德一带布置了防线,我们要想突击米脂,势必要拿下这条防线,他们不来,我们还要分兵驻守,既然他们来了,多少也有五万多人马,这五六万人看住这条防线,防止流贼的溃兵逃跑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毕竟不是正面的交锋,如果他们连这点活也干不了,那在朝廷那里他们也过不了关,而且本官相信,高监军应该非常愿意接下这个活,毕竟也是给他创造战功的机会。”应该说卢象升讲的非常很有道理,因为很简单,闯军一旦被他们击溃,那么溃逃方向肯定不是边关,只要他们不傻,就应该知道,边关别的不说,长城防线他们就不一定过得去,而且越往北人烟越是稀少,这样一来不利于他们隐藏,还不如往南,往人多的地方走还能有一线生机,所以米脂的闯军战败后,大量的败兵肯定会南下,卢象升也知道,他们的两万兵马只能是合成一个拳头重击流贼,但是对于那些散兵游勇他们不可能分出兵力围剿。
其实本来卢象升也是在头疼这个事情,因为很明显的,他们攻打米脂,就要突破绥德一线,突破了绥德一线就要分兵驻扎,守住这道防线,张开一个大网,将流贼的败兵全部网住,他们才能毕其功于一役。卢象升原来的设想是让孙传庭的人马留下,自己只率领一万多天雄军作为最后攻击流贼的主力,但是实际上这个方案确实有些冒险,因为一旦自己仅仅率领天雄军北上,跟闯军的比例又会非常夸张,作战压力将会很大,既然杨嗣昌将高起潜等人派来了,那就让他们捡个便宜,负责拦截败兵吧,自己跟孙传庭合力出击,胜算显然更大。卢象升不计较个人的得失,而是从全局来看,这个方案显然对陕西的局面最有利,只要各军按照这个计划打下去,闯军铁定失败,各方也有了个交代,给了高起潜一个军功,相信他也不会太为难自己和孙传庭,杨嗣昌也有了功劳,毕竟他是督师,自己跟他的关系虽然闹得比较僵,但是他卢象升不是那种阴险小人,凡事还是要顾全大局,既然大家能皆大欢喜,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好,这便是卢象升的想法。
可是袁承志却隐隐觉得有些问题,一直没有说话的袁承志插言道:“二位大人,下官总觉得好像还有些小问题。”卢象升扭头看向袁承志道:“承志你说,你觉得有什么问题?”通过这几次的战役,卢象升对袁承志早就已经是刮目相看,想想看,当年天雄军刚刚组建的时候袁承志还只是一个少年,但是现在他已经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人物了,既然袁承志有意见要提,不妨听听他的话,有时候袁承志看问题的角度反而要比他们更加新颖。孙传庭也是附和道:“哦?承志是觉得还有什么不妥之处吗?”袁承志摇摇头道:“一时半会我也不能肯定地表达出来,但是方才卢大人说要让高监军等人负责绥德到吴堡的防线,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妥,这等于是将我们的后方交给了他们,若是有个什么变故的话,左良玉这些人可不值得相信啊。”卢象观插言道:“袁大人,这是不是有些多虑了,不错,左良玉这些人确实是废物,这个不用你说,在座的将领们谁不知道,可是咱们给他们的任务是拦截溃兵,难道这帮废物连溃兵都拦不住?这些失了魂的散兵游勇跟老百姓有什么区别,若是数万大军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就让左良玉等人去皇上面前自杀谢罪吧。”卢象观这么一说,众人纷纷点头,虽然将自己的后方交给这帮废物,但是只要他们先期攻占这条防线,李自成就不可能威胁到后方,难道都这个时候了,李自成还敢分兵去骚扰天雄军的后方吗?他就不怕天雄军一鼓作气拿下米脂吗?
卢象升和孙传庭对望了一眼没有说话,袁承志顿了顿道:“要不然我们还是放一支部队在绥德和吴堡这条线上,万一有个什么情况,我们还能策应一下。”一边的钱明德道:“二位大人,我倒是觉得承志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既然是打仗,按照原来的计划,我们就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那群人手上,要不然这样,我亲自带领一个团留下,配合高大人他们防守,二位大人看怎么样?”卢象升看了看钱明德,沉思了一会道:“这样吧,既然几位都这么说,其实也不无道理,不如就将谢嗣峰的团留下,一个齐装满员装备了二八式火铳的团,若是有什么紧急情况发生,这支部队应该可以承担起防御的任务,若是敌军溃败,那么这个团直接进行拆分拦截,以连排为单位布置防线,若是李自成真的有绕后攻打的想法,这一个团应该也能顶住他们的攻击,就这么办吧。”钱明德张了张嘴还想再说话,毕竟卢象升大手一挥,留下的这个团可是他们的军队中最精锐的一个步兵团,没有这个步兵团,他们在正面战场的压力岂不是更大?可是迎上卢象升坚定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又被钱明德给收了回去,他知道卢象升的性子,一旦说过的话就绝对不会再更改。
众人又完善了一下方案,卢象升便宣布散会,待到众将走后,卢象升才仰天长叹一声对孙传庭说道:“白谷兄,如此一来,我们又白白耽误了数天的时间啊。”孙传庭也是面露凄苦之色,本来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应该要发起对流贼的最后总攻了,时间应该就在这几天,可是杨嗣昌的这封来信将他们的安排全部打乱,这就等于他们要在这里白白等待数天的时间,别人不知道,卢象升和孙传庭是最清楚不过了,高起潜、左良玉之流的行军速度跟乌龟爬差不多,别看从西安府到延安府的路途并不是非常遥远,可是按照他们这种磨磨蹭蹭的行军速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抵达,等到他们到了之后,天雄军才能开拔发起对绥德的攻击,这样很容易贻误战机,最起码也能让李自成抓紧时间恢复一部分实力,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可是杨嗣昌的来信已经充分说明,不管是杨嗣昌自己还是高起潜等人,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所有的军功全部落入卢象升的手中,这明显是政治做派,卢象升也知道,若是自己和孙传庭强行不等他们发起对李自成的总攻,恐怕高起潜和杨嗣昌等人回到朝廷之后还不知道怎样编排自己和孙传庭,自己和孙传庭的受损事小,但是卢象升绝不能让前面牺牲的将士们的付出化为乌有,他十分清楚,这些人绝对有颠倒黑白的能力,若是不能对将士们的付出有一个公正的评价,那么卢象升就是天雄军的罪人,既然如此,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延安府等着高起潜等人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