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方面来看,高迎祥的死对于整个闯军来说不能说是一件坏事。当然,李岩不能把内心活动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表面上还是要劝解李自成节哀顺变,他拉住李自成道:“副帅!副帅!请你清醒一点,现在不是闹情绪的时候,既然塘马这么说了,那我们就等刘宗敏来解释好了,当务之急是将战场打扫完毕,将傅宗龙带走。”他不提傅宗龙还好,一提到傅宗龙,李自成立刻想到了刚才他那诡异的笑容,对啊,如果是孙传庭领兵突袭周至县,这么大的计划傅宗龙怎么可能不知道,说不定他早就已经知晓了舅父被杀的消息,所以被俘之后才如此淡定,这根本就是一命换一命,傅宗龙交换舅父,怎么看好像朝廷也没吃亏啊。李自成怒气冲冲地走到傅宗龙的面前,恶狠狠的说道:“你说,孙传庭去哪里了?”傅宗龙何等聪明,他分明看见了李自成脸上的泪痕,结合李自成问孙传庭的迹象,恐怕是孙传庭那边得手了,傅宗龙兴奋地差点喊出来,他知道,李自成这番表现,高迎祥恐怕是凶多吉少,不死也是重伤,这么一来孙传庭算是立下大功了。傅宗龙哈哈大笑道:“怎么,这么急着问孙巡抚的动向干什么,难道是你舅父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李自成怒火中烧,他已经顾不了许多,伸手抓住了傅宗龙肋下的半截羽箭,拧动了起来,“你究竟说是不说?”,傅宗龙疼的浑身颤抖,吐出一口血沫大呼道:“我呸,贼子,看你的样子本督就知道高迎祥这个贼子落不着好处,好,最好是身首异处,你们流贼没了高迎祥,群龙无首,正是我朝廷大军奋勇进攻的好时候!”“啊!”李自成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傅宗龙知道,如果高迎祥死了,他肯定也是必死,闯军上下肯定不会放过他,当然他已经做好了准备,现在他就要彻底激怒李自成,好让李自成一刀捅死他那是最痛快。“怎么,心里不服了?来,杀了我,给你的舅父偿命,来啊,杀了本督!”傅宗龙大叫道。
忽然,李自成没有了声音,傅宗龙有些诧异地看着李自成,只见他的眼睛里虽然还带着愤怒,可是更多的确实一种阴冷,一种让人全身顿生寒意的阴冷,李自成咬着牙说道:“你以为这种激将法有用吗?你自然是要为舅父偿命的,但是我要将你的全部价值发挥出来,你猜我会怎么用你,将他押下去,好生看管。”李自成对身后的士兵挥挥手道。几个士兵立刻领命,押着傅宗龙往后面走,傅宗龙极力的回头大喊道:“我呸!流贼!贼寇!小人耳!有种就给老夫一个痛快,来啊!”他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李自成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李岩身边道:“明日我们继续向西进发。”李岩一愣,李自成的情绪这么快就调整过来了?如果是这样,李自成还真的是有大将之风,闯军交给他还是很让人放心的。可是他不太明白李自成的意思,便开口问道:“副帅,往西走可就是西安府了。”李自成点点头,“不错,我就是要拿下西安府,舅父那边已成定局,我固然悲伤,可是我更要为闯军大业负责,不能让这么多兄弟和舅父白白牺牲,现在整个陕西几乎都是我们的地盘,但是还有两个重要的点没有拿下,一个是潼关,一个是西安府,潼关易守难攻,又是处在跟山西的交界处,看傅宗龙的样子,后面肯定还有官兵,潼关那边咱们是去不成了。但是咱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了傅宗龙的人马,西安府的杨嗣昌现在肯定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如果我们继续打着傅宗龙的旗号,用缴获的装备铠甲来冒充傅宗龙的兵马,说不定可以诈城。”
李岩一下子被李自成的话说的愣住,他没想到李自成竟然还有这番见识,这可是李岩自己都没有想到的计策,这就是李自成刚才脑子里灵光一现想出来的计划,既然傅宗龙落到了自己手上,那就要将他的价值全部榨取出来,而诈城就是绝妙的一招,最重要的是他们缴获了大量的朝廷军装备,靠着这些东西足可以以假乱真,而且在时间上也比较贴合,按照计划,傅宗龙明天就应该抵达西安府,他们先立刻突击拿下咸宁,并且用骑兵截断咸宁和西安府之间的联系,然后挑选一万老营兵穿上官兵的装备,带着傅宗龙直奔西安府,就算是咸宁附近有西安府的哨探回去将这边的情况禀报了,他们也来不及反应,只要傅宗龙本人在,他们说不定不会识破,若能以最小代价拿下西安府,那整个陕西就都在闯军的控制之中了。李岩竖起大拇指赞道:“果然是妙计,副帅大才,学生也是自愧不如。”李自成摇摇头道:“说起来也是舅父的事情刺激到了我,要不然也想不出这样的计策,傅宗龙死有余辜,但是在要他的性命之前,他应该为闯军再服务一次。”
从塘马的口中李自成已经知道,刘宗敏的人马正在朝西安府前进的路上,只不过因为孙传庭伏击的原因,他们从周至县撤出之后并没有沿着官道朝西安府进发,而是绕道西南,从西安府的南面穿插,为的是跟李自成在西安府城外汇合,李自成命令塘马回去传信,让刘宗敏按照原定计划行事,他则要率领老营兵有所行动,至于是什么样的行动,刘宗敏暂时不用知道,只要向西安府方向靠拢即可,塘马领命而去。李自成也不耽误时间,先压住高迎祥身死的消息,然后立刻整军,派出骑兵直奔咸宁,大军交给李岩率领,先去夺取咸宁县城。
“督师是不是在路上耽搁了,为何到现在还没有进入西安府?”西安府城中,杨嗣昌正在府衙中来回踱步,他每天都在承受着来自前线的压力,高迎祥领兵进犯西安府的消息他自然已经知晓,但是这么多天以来他都没有收到来自前线的消息,当然也不知道高迎祥的具体动向,更是不会知道现在的高迎祥已经身首异处,而孙传庭将会成为陕西乃至整个朝廷的大功臣。杨嗣昌消息如此闭塞实际上还真的不能怪他,他作为曾经的三边总督,基本的军事常识还是有的,所以他早就已经派出探马前去侦查高迎祥的动向,只不过很不幸的是,杨嗣昌手下的兵马只能算是陕西军中的二流部队,精锐早就在前次的大败中损失殆尽了,杨嗣昌手下的这些探马根本就没胆子过于接近高迎祥的人马,那可是黑压压的数十万大军,并且高迎祥也将自己的卫队利用起来在外围巡弋,充当斥候,这更是让明军斥候胆战心惊,他们早已在跟闯军的对决中士气丧尽,自然也不敢跟闯军骑兵正面碰撞,偶尔有几个胆大的明军斥候深入闯军周边查探,反而被流贼骑兵发现,最终遭到围剿。后来这些斥候干脆就是走个形式,至于他们有没有真的打探到闯军,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杨嗣昌接连几天得到的消息就是闯军停留在周至县附近,他自己也觉得奇怪,高迎祥不接着进兵,反而在周至县持续停留这是何意?他只能加派人马前去打探,可是得到的信息都是一样的,杨嗣昌虽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这些士兵都是一口咬死了高迎祥在周至,杨嗣昌只能相信。在打探高迎祥动静的同时,他只能寄希望于傅宗龙的大军早点到达,只要傅宗龙的兵马一到,西安府城就暂时安全了。所以他早已经派人去了咸宁,等傅宗龙一到咸宁,他的人就会立刻赶回西安禀报情况,他在城内做好迎接安排就可以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杨嗣昌那是一点脾气没有,虽然在京师跟陛下奏对的时候说的头头是道,可是实际操作的时候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吃了败仗不说,还把陕西局势弄成这个样子。傅宗龙是兵部尚书,他亲自来接手,杨嗣昌也只有俯首听令的份,并且他必须要低调低调再低调,将所有的情绪全部隐藏起来,就是当孙子。傅宗龙怎么说他便怎么做就好,尽量给傅宗龙留下一个好印象,这样回到朝廷的时候若是尚书大人能为自己分说一二,结局就会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