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听到这句话,正要围攻杨国栋的流贼忽然一下子被傅宗龙吸引了注意力,要知道傅宗龙可是他们的首要目标,战前李自成就说了,谁要是活捉或者砍了傅宗龙,官升三级,显然,活捉的价值更大,并且他们已经围住了官兵,拿下傅宗龙应该不是问题。杨国栋被傅宗龙这么一刺激,鼓起勇气,抄起大刀就要跟流贼拼命,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督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流贼擒拿。正要死战,忽然一名浑身浴血的骑兵冲到傅宗龙面前,正是他的家丁队长,“大帅,快走,这是最后的机会,弟兄们愿意拼死护住大帅!”只见他身后还有数十名骑兵,这都是杨国栋麾下的死士,他们都愿意献出生命护卫杨国栋突围。大明的家丁制度也是古代战争史上的奇葩,打仗靠家丁,这也就是有明一代才有的奇景。但是实际上来说,家丁还真的不算正规军,这只是各地将领套用正规军名额,吃空饷建立的一支私人武装罢了,这些人可不管什么兵部尚书三边总督之类的大官,他们效忠的对象只有一个,也就是自己的主将。如果说非要让家丁跟历史上的一些势力进行类比的话,那这些家丁本质上应该跟春秋战国时期的门客是一个道理,只效忠主公,为此死而无憾。所以杨国栋的家丁队长在战场上只有一个诉求,那就是让杨国栋活着撤出去。既然傅宗龙给自己等人争取了机会,他不可能不用。家丁队长也不管杨国栋答应不答应,直接牵起了杨国栋战马的缰绳。
杨国栋又惊又怒,对家丁队长吼道:“放开!你给老子放开!信不信老子一刀砍了你!”家丁队长和身后的将士们都喊道:“大帅,今天你就是砍了我们,我们也要护卫大帅周全,我们是大帅的家丁,在我们全部死完之前,不能让流贼伤着大帅!”杨国栋虎目一红,这些家丁可都是敢战之兵啊,当年在京师城下他们就没怂过,如今自己还是要靠这些死士护卫才能保住性命,“可是,可是督师怎么办,督师陷在贼阵中了啊。”杨国栋喊道。家丁队长只是一言不发,他何尝不知道失陷主帅的罪过,可是没办法了,他们无法分兵护住两人,只能先让杨国栋逃出生天了。傅宗龙在后面见家丁都去帮助杨国栋突围,也是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自己伤重,若是真的走不了那就不走了,作为兵部尚书,这点气节还是有的,可是杨国栋算是朝廷当中为数不多的能征善战的大将,兵部尚书的职位很多人都能胜任,比如洪承畴就可以,但是这些个大将朝廷军中却是不多,尽是些左良玉、贺人龙之流的酒囊饭袋,与其将大明的军队交给这些人,还不如让杨国栋这样的将领领兵。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根绳索套在了傅宗龙的脖子上,傅宗龙想拔剑自杀,可是手中的宝剑却被一杆大枪扫落,周围已经没有一个明军骑兵,放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流贼,他们一用力,傅宗龙便从马上摔了下来,十几名闯军兴奋地一拥而上,将傅宗龙给摁住,而傅宗龙透过人群,看见数十名明军骑兵拼死奋战,从流贼阵营中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突破口,虽然他们也遭到了巨大损失,但是好在前锋的一部分人应该是突围出去了,希望杨国栋就在这些人当中,这样他所做的一切就有价值了。
杨国栋在家丁们的护卫下头也不回的往前冲刺,身后的家丁不断落马,惨叫声不听的传入杨国栋的耳朵中,他明白,现在一刻也不能停下,即便是同袍就死在自己眼前也不能下马,流贼的骑兵那么多,肯定在后面衔尾追击,只要是将士们有稍微的迟疑一定都会被后面的流贼杀死,杨国栋不知道最后自己的家丁还能剩下多少,他眼角的余光只能看见自己的家丁头领正在打马飞奔。家丁头领对着杨国栋喊道:“大帅,咱们冲出来了,现在咱们如果去潼关的话风险太大了,搞不好流贼也会顺着官道追击!”杨国栋略一思索便回答道:“我们不去潼关,去赵渡镇,潼关往北三十里有个镇子叫赵渡镇,那里应该比较安全,并且离山西很近,若是有问题咱们就进入山西,想必流贼应该不敢追到那里去。”其实杨国栋的家丁也只剩下了二十余人,杨国栋不敢回头看,可是光听马蹄声也知道身后的士兵不多了,一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冲出包围圈,按照杨国栋的吩咐,朝赵渡镇的方向跑去,期间也不敢在官道上奔驰,只能专门找一些小路走。万幸的是,流贼的骑兵不是不想追击,而是胯下战马的能力实在是不强,朝廷的战马都是经过系统培养的,而流贼的战马基本上只能靠掠夺,加上高迎祥和李自成来者不拒,只要是骑兵一概收编,所以导致老营兵战马的素质参差不齐,再加上闯军南征北战,战马跟人一样也是吃不好睡不香,自然也就跟官兵的战马体能差了一大截,杨国栋等人冲出去,流贼的骑兵还真的追不上。
他们是脱险了,可傅宗龙却被流贼给抓住,好歹也是兵部尚书,三边总督,傅宗龙却不想失了自己的体面和尊严,他被流贼从马上拖下来,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可是无奈流贼们将他的手臂反扭过来,傅宗龙奋力挣脱,只听咔嚓一声,他的胳膊脱臼了,本来就因为箭伤而忍受着巨大痛楚的傅宗龙实在是忍不住了,哼出了声。抓住他的流贼只是普通的老营兵,他们只知道傅宗龙是朝廷的大官,也是这一次作战的目标,更是副帅想要的人,但是对傅宗龙的价值一无所知,在他们眼里,这个人不过是自己升官发财的敲门砖罢了。一名骑兵营将听见了傅宗龙骨折的声音,见傅宗龙一言不发硬是忍着疼痛,倒也敬重这个人是个汉子,他翻身下马对押着傅宗龙的几个老营兵道:“好了好了,都给老子散开,瞧瞧你们像什么样子,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头,用得着你们这么多人押着吗?这下好了,把他的手都给弄断了,还是那句话,这人咱们要交给副帅发落,谁他娘的也不许把老头弄死了,否则咱要他脑袋搬家。”营将这么一说,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子散开,傅宗龙也感觉肩膀上的压力陡然一松,他挺直了身体,只是不说话看着营将。
营将挥挥手,对身边的士兵说道:“行了,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这次的功劳算是大家一起立下的,我会跟副帅如实禀报,现在来两个人把傅宗龙给押到副帅那里去,剩下的人打扫战场。”士兵们内心都是不满,怎么就成大家的功劳了,将傅宗龙套下马的是王老五,将他身边的几个骑兵解决的是马三他们几个,抓住傅宗龙的是二狗子等几人,这明明加起来不到十个人给营将这么一说好像是整个骑兵营立下的功劳,这不是明摆着抢功吗?闯军的规矩就是这样,如果是一个人立下的功劳,那么肯定是连升三级没跑了,但如果是群体性的功劳,那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也不可能人人都升三级,那还乱了套了,所以基本上升一级或者是给一点金银的奖励就算是不错了,早知道如此,众人何必刚才跟疯了一样拼命作战呢?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还不是给别人做了嫁衣。